还是说回勒托吧,他的生母,她的痛苦也铸就了他的痛苦。当她还未对丈夫死心前,她是生殖与欲望保养中心的常客,依现在的梁郁来看,抛开罪孽,他母亲未被衰老和疾病侵蚀的身体是他见过最美的,这或许也是他从她身上所得到的馈赠吧,基因是老天爷赏饭,保养中心的作用同样不容小觑。但这又能怎么样呢?热衷于性征的维护无法让她成为丈夫的唯一,也没能够让她在面对后代的畸形时有好脸色——可要论起来的话,她竭力要挽留的,与她竭力要否认的不是同一样东西吗?她到底在挽留什么,又在否定什么?
他年幼时,父亲与母亲说“他是一个宝藏”;他长大了,他像打量货物和商品那样打量他,因为她对他的虐待而对他母亲进行责罚。那天傍晚他见到她,秀美的鼻梁上还有干涸的血痕,她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温声细语地和他说:“和我一起准备晚餐吧,你需要学会这些。”当时父亲的目光就在他的后背上,一切都使他头皮发凉。
“少爷,”费滋曾说,“您害怕先生,那就只能好好听太太的话啦。不然在这个家里,您又能依靠谁呢?”
“我不需要依靠谁。”他给她的回答是这样的,但是他明白,桎梏于父权和相应的所谓母性之下,他能够不受影响地长大吗?下雨天鞋子不shi,一切就都很舒适;但当意识到垫子已经被雨水浸透了,那种想摆脱又无法摆脱的感觉就会纠缠你的一生。意识到提香浓香下的恶臭,小巧的嗅盐瓶可以保他安然无恙吗?
现在,为了送出那份礼物,他已经选择把它摔碎了。当初他用琥珀打造它,这是有特殊意义的材质,他曾经拥有一个Jing美的琥珀花瓶,它在庄园沦为了芙洛拉之前就摔得粉碎了。
他不是没有喜欢过提香的,那个瓶子就曾装满大朵怒放的红玫瑰,他在醒花的时候触摸那娇嫩的花瓣,丝绒一样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钟情的那条红裙子。它们是隔壁邻居的小儿子送给他的。
那是一个nai声nai气的男孩,在梁郁到他家里小坐的时候把还沾着露水的花抱起来给他,这是一份Jing心准备的礼物。梁郁依旧记得自己有多害怕,男孩的手上都是花刺留下的痕迹,如果被这个庄园的侯爵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他还能再来这里吗?
但是男孩说:“这是姐姐家里的玫瑰花。”
他说:“什么?”
“我把姐姐的东西送给姐姐啦。”柔软的嘴唇亲在他的脸颊上,“它有姐姐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不是这个味道吗?”他觉得有点好笑,拿出贝拉赠予他的橙花香包(那时她还在…),给男孩闻,“不是它吗?”
“有,但是不是!”男孩嘻嘻笑,黑色的眼睛显得狡黠又笃定,就像看破野兔在冬日的伪装一样,“姐姐真正的,是这些红色的花的味道。”
“大家都说,大人总是不习惯记住小朋友说过的话,”男孩漫不经心地用机械管家送来的治疗仪搞定了伤口,然后把二者相关的记录删掉了,“我会娶姐姐的,姐姐会记住我说的话吗?”
他知道这是童言无忌,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获得的不多的善意了,“我会记住的。”
“什么话都要记住。”
“我会的。”他喃喃。
他回家了,他选择在自己的房间的浴室里醒花,他的母亲正因为丈夫纵情声色而把专心整理的插花摔到楼梯上。他知道加重她的急怒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在花没有放到花瓶前,一切都是相安无事的。当觉得已经完美后,他意识到自己的终端落在了楼下,他匆匆去拿,他想把照片分享给送礼物的人。他走上楼梯了,她就站在他的房门口、鬓容散乱,她看到了那束刚被他从邻居家带回来的花。
她认出那是她种的被偷走的玫瑰,桀桀地笑:“把东西给我。”
那个模样太可怕,梁郁绕不开,只好说:“妈妈,你的手一直在流血。”或许是刚刚扔东西的时候划伤的。
勒托满不在意,她在吸吮那个伤口,嘴唇因此染得殷红:“你知道吗,我生你的时候大出血,那可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她说着,往那堆袒露在地毯上的垃圾去了,梁郁后悔了,他刚刚应该收拾的。
他冲进去抱起那个琥珀花瓶,它真美呀,蜜蜂和蝴蝶凝固在蜜糖色的瓶身里,是亿万年前的礼物,他珍贵的礼物。他能去哪里呢?她已经来了。
“医生后来和我说,是羊水栓塞。你弄出来的脏东西,都跑到我的血管里,差点进了心脏。”她柔声说着,拿着碎玻璃片走过来。血滴到了她漆黑的衣服上,这衣服沾了她多少血呢?黑色是不是就是红色染成的?
勒托说:“然而我遭受了这么多,却生出你这么个偷东西的贼。”
她说着,拿着碎玻璃片要扒他衣服,“我给你看看好不好?你父亲就从来不知道,医生当初是怎么切开我的。”
他吓坏了,庄园里好似只有他们两个人,费滋嬷嬷去哪里了?他选择往后躲,他母亲抓他,他手上都是汗。花瓶就在争执之间从楼梯上滚下去了,碎在那一堆花里。蜜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