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知春在墙根找了正在喝酒的纪阳喧。
“喂——纪阳喧,你怎么又在喝酒呢,你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卢知春骑在墙头,一只脚还在外头一只脚落在里面,低下头就可以看到纪阳喧。
纪阳喧只一味俯仰豪饮,并不搭理他。
卢知春转了转眼珠子:“怎么回事,你们关系最近不是好的很吗?怎么,你又去招惹人了?”
纪阳喧冷笑一声,不说话。
卢知春一下从墙头滑着跳下,落在地上拍拍灰,蹲下身去纪阳喧。
纪阳喧提着一坛酒,一只腿屈起一只腿直愣愣伸着,脸上各种神情被有些散乱的头发遮了去,看不真切。自顾自饮酒,毫不在意有无人盯着自己瞧。
卢知春看着只有一半入了肚,一半洒在衣襟草木上的酒,大呼“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气得舔脚,心痛得泫然欲泣。
“闭嘴。”纪阳喧抬头暼他一眼。
“难得难得,混小子终于舍得搭理我了,”卢知春伸手劈来就要夺走纪阳喧手中的酒,被纪阳喧躲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来,一起喝呗。”
纪阳喧言简意赅道:“滚。”
“嚯,好大的脾气,”卢知春揽着纪阳喧,一扬手,“看看你卢哥哥打下的这满园春色,来同你卢哥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呗,莫小气莫小气。”
难得,实在难得,纪阳喧竟然没对他的一堆胡言乱语讽刺一番。卢知春摸着下巴意识到事态并不简单。
纪阳喧沉默许久,转过头问卢知春:“我到底哪里比不过老头子?”
卢知春:“这……”
“我又是哪里比不过他纪月鸣?”纪阳喧又逼问道。
卢知春干笑:“这哪能啊,”说着一拍大腿,“咱们纪小公子要貌有花容月貌,要才有才高八斗,要武有盖世武功!”
“你说你跟你爹跟你哥比有什么意思,”卢知春说,“更何况你哥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同个模子,没必要啊。”
纪阳喧灌了口酒,眯起眼呵呵笑道:“那老头子凭什么可以得到人?”
卢知春一糊脑门,想:“得,果然还是这事。”
眼珠子骨碌一转,卢知春去抓纪阳喧,被纪阳喧躲开,皱着眉头问“你干什么”,卢知春干脆提着人一跃,直接跳上了墙。
卢知春蹲在墙头拍拍纪阳喧的肩,说:“不就是你爹玩男人吗,你要是真不高兴,你也去玩玩男人。”
“我知道城西新开了一家南风馆,兄弟我想去瞧瞧,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这次的沉默足够长,长得卢知春看那太阳都说得出它从哪挪到哪,只怕要下山了。因为太过无趣,就俩个人蹲在墙头一动不动,又不说话。
卢知春耐着性子等啊等,等到腿麻了,终于等到了纪阳喧冷冷淡淡的一个“好”字。
“其实都是红尘里倚门卖笑的,”卢知春握着把扇子遮在面前,小声和纪阳喧说话,“这南风馆里的男人同那怡红阁女子也无甚区别。”
纪阳喧动动手指,不发一言。他今日沉默得很,看起来倒同纪月鸣有了几分相似。
俩人听见旁边一声笑,一个穿着青薄衫的男子眼波流转,他的笑娇媚,身子骨也柔软无骨。长眉连娟,瞅着纪阳喧同卢知春,道:“都是娼门人,谁还能比谁高贵不成?”
纪阳喧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眼神却又不像是落在他这。
卢知春怀里揽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年人,正哄着他喝酒,闻此笑眯眯地对男子道:“你这耳力倒是好,是不是还能听个千里之外?”
那男子就捏着酒杯上前,行礼赔罪道:“是嗣音多嘴,还望公子莫怪罪了嗣音才是。”
卢知春觉得有意思,诚心道:“你倒是个聪明的。”还连道两遍“有趣”。
南风馆有娈童之流,只是纪阳喧同卢知春俩人对那看起来与寻常人家幺弟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并无兴趣,召的都是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少年人。
纪阳喧复又看了一眼那自称嗣音的男子,问他:“你说你叫嗣音?”
嗣音:“是。”
“识字吗,”纪阳喧,“是哪两个字?”
嗣音道“识得”,随后沾酒在桌上工工整整写下了“嗣音”二字。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纪阳喧再不济,虽不及卢知春追捧的才高八斗,诗三百是读过的,“好名字。”
嗣音落落大方地在纪阳喧身边坐下,为纪阳喧斟酒,婉转笑道:“谢公子夸赞。”
纪阳喧敲敲桌案,过了半晌,憋出一句没头没尾的:“你今日的衣衫……很好看。”
嗣音低头看看这青薄衫:“好看虽好看,但却是单薄。倘若不是这屋里炉火烧的旺,某多半该冻死在里头了。”估计半是调笑半是愁苦。
纪阳喧侧头盯着他:“你刚才自称什么?”
嗣音挑眉:“某。”
卢知春埋在清丽少年的脖颈子里偷偷看来,再不说话,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