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穿过木门,呼出一阵阵凄凉的嘶吼。烛光将红木装修的内室浸泡在暗黄的火光里,花盆里的叶子在屏风上化作一只只灰黑的尖牙利爪,狰狞地伸向屋子中央。
单月笙半阖着眼,纤长的睫毛垂在眼睑。面前的男人蜷缩着身体,他看上去却对此提不起丝毫兴趣。他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曲起手指在红木椅的把手上有节奏的敲打着,甚至打了个呵欠。
“老大,求你了!向哥这样下去真的……”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留着一头青瓢,眼里布满血丝,额头重重磕在石砖地上。猩红的血ye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将黑短的发茬染得黑红,又落在地上,流入向湮身下的血泊融合在一起。他双手的手指都没了指甲,嫩红的rou翻开,满手的血污,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下下磕头。他的喉咙都喊得哑了:“他真的会死,求你网开一面。”
“死了就死了吧,我的狗可轮不着别人来给他求命。”单月笙无趣地偏过头。
“这次都是我的错,向哥只是为了把我救回来,才落到青龙帮那群混账手里。不然他也不会落得一身伤……”青年铁骨铮铮,眼睛一眨却流下泪水,将他那张本就糊了血污的脸沾shi,更是脏秽不堪。他向前跪爬了两步,脑袋死死磕在单月笙的脚边,几滴血ye飞溅在光滑油亮的皮鞋上:“我的手指、我的这双手……不、我这条命都给你,求你网开一面,救救向哥吧!”
单月笙颇为不耐烦地一脚踩在青年手上,炸出一记清脆的断裂声。青年狠狠咬住下唇,硬是将嘶鸣咽回肚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一手绕着自己的长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是能把死掉的十几个人换回来,还是能把你浸混凝土扔进海里听个响?”
青年想到那个画面,顿时毛骨悚然,整个人更是蜷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喘。
“啪!”的一声脆响,青年惊得向后倒去,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撞上一个茶几,冷汗簇簇地跟瀑布一样流了下来。他双手护住头部,凄厉地惨叫着:“对不起!别杀我、对不起!”连裤裆都不知不觉中深了一片。
原来是单月笙突然拍了一下手。他瞧着青年狼狈的模样,嗤嗤笑了两声,眼里却没有笑意。浑然不顾面色惨白、Jing神崩溃的青年,单月笙向后靠了靠,垂眸看向正蜷缩在地上的向湮:“你觉得呢?”
男人纯黑的额发长得有些长了,被已经干涸的血迹黏在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淌过他额角的青筋、将他四肢百骸粘在一起。连脏兮兮的衣衫都被浸透了,密切地贴在他身上,一道道褶皱就跟伤疤似的横纵全身。汗珠从浓密的眉毛流下,渗入睫毛里。
单月笙见他不答,眨了眨眼睛。随即他想是想起了什么,轻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漫不经心地又在青年另一只手上踩过,走到向湮面前。向湮嘴里被塞了一团布,他一脚踩上去,将布团扯了出来。向湮立刻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鲜血也随之从他胸前的伤口涌出——那是一道从肩膀跨到另一侧胸腔的裂口,里头鲜活的血rou还在跳动着。
“你要怎么求我?”单月笙不轻不重地用鞋尖碰了碰他的脸颊,要说的话他的鞋还比向湮的脸干净些。
向湮徐徐撑开眼皮子,上头的血渣窸窸窣窣地,跟老墙上起的皮似的掉在地上。他眼神涣散,迟钝地转动着眼珠子。过了好久他才隐约看见面前的人,两片干枣似的嘴唇碰了碰:“阿笙……你来、救我了?我好想你……”
单月笙的脚尖一顿,挥了挥手。从屏风后走出两个男人,将跪俯在地上的青年架了出去,在地上拖出一条细细的红痕。
烛光摇曳,闪烁在血泊里,也闪烁在单月笙乌黑的瞳仁里。他微微偏头,又踩了踩向湮胸口的伤口。向湮从鼻子里挤出一阵闷哼,单月笙问:“疼吗?”
向湮只茫然地动了动眼珠子:“……好。”
单月笙叹了口气,算不上温柔地将他带进怀里。向湮仍蜷缩着浑身的肌rou,单月笙无法,只得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向湮这才逐渐放松了身体。单月笙一手穿过他的腘窝,一手垫在后颈处,将人带到了深处的一间卧室内平躺下来。
单月笙掰开他的嘴,手指伸进去摸到了个小巧的胶囊取出来,随手扔进一侧的垃圾桶里。大约是单月笙身上的檀木香起了作用,向湮眉心舒展,唯有瘆人的脸色昭示着他的疼痛。单月笙又在他眉峰的疤痕上亲了亲,这才去拿了个药盒和一盆水回来。
将人放平了,这才看清楚向湮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向湮蜜色的身子上并没有青年身上那种拷问的伤痕,反而让那些刀痕、烧伤看上去更惊悚。除了那道最显眼的刀伤,还有十几刀大大小小的血痕,大的有两指宽,小的也有水果刀那么长。还有几处看着像是枪子儿擦过的痕迹,皮肤被烧得焦黑,仍能闻到一股烤rou味儿。
单月笙下手不轻,等所有伤口都清理干净了,向湮早就疼得晕了过去。
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单月笙正捧了本书靠在床边。向湮先是愣了片刻,随即连滚带爬地就想坐起来,反倒是吵到了单月笙。漂亮的青年不满地按了按他的脑门:“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