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人生就像是一道完美的方程式,每一步都仿佛经过Jing密的计算,无懈可击。凭着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与才智,他如愿以偿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陆沉觉得,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下一步就是所有成功男人所必经的环节,成家立业。他决定在大学里找个温柔漂亮的女朋友,一毕业就稳定下来,先成家,后立业,既给父母一个交代 也给自己一份社会人的体面。
谁知体面了一半,中道崩殂,他也不知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按理说他长得并不差,何止不差,简直是校草级别,走在路上都时不时有女生眼含星星望着他。
可每次一谈恋爱,就不出意外地全盘垮掉。
想当初,为了完成作为一个成功男人的使命,陆沉曾查阅过好几本恋爱心理学书籍,甚至观摩了时下最流行的偶像剧,然后千挑万选,经过Jing密计算,找到了理想中的女友,就像当年考上理想中的大学一样。
但是恋爱这件事,似乎和他解过的所有方程式都不一样。被甩时,女友那句话简直如雷贯耳: 我不想跟一个机器人谈恋爱。
陆沉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一副血rou之躯,到底是怎么和机器人扯上关系的。
炎夏的三伏天,整个城市都被密不透风的热浪包裹,唯有城西的山间能寻得一丝清凉,但也没有到了能解暑的地步,暑气中夹杂着不规则的蝉声鸟鸣,清脆又慵懒。
陆沉靠在路边一棵樟树下休息,头顶枝叶斑驳成影,落在他困倦的脸上,他的喉咙里冒起一阵火烧般的干渴,这才想起出门时忘了带水。
隔着重重茂树的是一座古旧的庙宇,外墙和山门隐约有翻新过的痕迹。陆沉半个小时前才从那庙里出来,是被吓出来的,倒不是因为光天化日之下闹鬼,毕竟有佛祖和诸菩萨不辞辛苦镇守着。
陆沉原本只是想去求个姻缘,一进庙门,就看到有个长须老和尚雕像似的立在一旁,对他说了句“等候已久”,他心下一暖,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果然要当人生赢家,是离不开释家庇佑的。谁知还没等陆沉把肚子里的苦水倒完,那老和尚忽然双手合十,念经似的说道:
“施主,你虽尘缘未了,但面含法相,显然是有慧根之人,不如随我落发修行,待到证得无上果,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陆沉当即一愣: 这老和尚神神叨叨说了一堆,敢情是想让我剃度出家?
“大师,我是来求姻缘的。”
“贫僧知道。”老和尚不为所动,闭着眼睛微微颔首。
陆沉见他一脸笃定,仿佛把自己的几辈子都参透了一般,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焦躁: “我说,我是来求姻缘的。”
“贫僧知道。”大师依旧不为所动。
陆沉看了眼泥塑般的老和尚,又环视了一圈静得出奇的寺庙,登时觉得有些晦气,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庙,小跑到了盘山的柏油路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路上偶尔驶过几辆私家车,几乎没有行人。夏日的热气似乎比刚才更让他窒息,他倚靠在粗砺的树干上,仰起头迎上枝叶缝隙里的光,晴日无风,静止的叶片像是装裱在木框里的油画。
这烈日焦灼下的苍山让他产生一种进入梦境的错觉,那里没有父母的鞭策,也没有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没有什么体不体面,他不必再为了别人的眼光去制定一个又一个计划。
但是这样的处境好像令他更空虚了。他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平整的柏油路上“呼”地又驶过一辆车,扬起微尘,陆沉将手背贴在有些发烫的额头上。
“小子,你中暑了吗?”
成片的蝉鸣中隐约传来说话声,陆沉觉得这声音很好听,只是那居高临下的口气让人有些不适,多半是哪个路人看他瘫倒在路边,想日行一善吧。他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那张清俊的脸,眯着眼睛看到前面站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手里还捧着一杯水。
他没想到自己竟沦落到需要乞丐来救助。只是这乞丐未免长得过于好看,这副皮相就算不愿委身给富婆包养,去练练嘴皮子做个销售员,也可以勉强度日,为什么想不开要去讨饭呢。陆沉蹙起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看够了没。”“乞丐”没好气地说道。
陆沉被他这么一吼,讪讪地垂下眸子,目光正好落在对方的膝盖上,那长裤破了好几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肌肤上覆着红黑相间的伤口,那布料不像是被划破的,倒像是被火烧焦的。他又仔细打量了这人一番,才发现这浑身脏兮兮的男人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说他是刚从火灾现场跑出来的都不为过。
陆沉惊道: “你......”
还未等他憋出三言两语,“乞丐”当即露出一副被戳了脊梁骨的表情,猝不及防地将那杯水朝他脸上泼去, 与刚才询问的样子判若两人。陆沉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正想和这蛮不讲理的男人讨个说法,忽然脑袋里一阵眩晕,左右晃悠两下,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