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高迁浑身shi透一路淌水而来,扑跪在地上欣喜的掏出两块沾了灰的馒头。
高伯言坐在冰冷的角落颤抖着伸手,却不是伸向那块馒头,而是摸上高迁满是泥土的脸,他眼泪婆娑,又垂眸瞧着他破烂不堪的衣袍。一些话哽在喉咙好一会儿才沙哑开口:“迁儿......让你受苦了……”
高迁笑着摇头,然后将手里一块放在他手里:“爹,快吃吧。”
高伯言欲还却被高迁推至他嘴边,只听高迁道:“爹,我看着你吃。”
高伯言眼眶shi润,他举着手里沾灰的馒头随后缓缓张开了嘴。
高迁四下张望,纳罕道:“娘去哪了?我还给她留了个。”
听后,高伯言咬下馒头,大滴泪却顺着脸颊滑落,下一刻他泣不成声。
高迁终是猜到了什么,他红了眼眶,吸了一口凉气:“娘……她是不是去求镇伯侯,让他向国主替你求情了?”
“是。”
最后一块馒头从高迁手中滑落,跌进一滩泥水里。
“为什么?娘不是不知道镇伯侯对她早有意,她这般......”高迁攥紧拳头,滚热的泪滴落在地,随后沉重叹气:“她这是陷入虎xue啊。”
高伯言抹去眼泪,忽而释然了般笑道:“倒也好,免得你娘跟着我受苦。”
但是话音刚落,高伯言双眼一阖重重的向一旁倒下。高迁一惊,他急忙覆上高伯言的额头,随后他收回手,垂眸时瞧见了高伯言脸上不知何时生出许多红痘来。
律子寒立在二人身后许久,忽而眼前一亮,紧接着是一名清瘦的少年背着一名浑身是红痘的中年男人在街上四处求医。
“快滚!这是痘疮,没法医!”
“古书早有痘疮医治之法,我只需要前胡、甘草、生地、玄参、当归便可,”高迁当即跪下,哀求:“求求你了,求你给我点草药救我爹,他快不行了……”
“这些草药难采的紧,我给你们臭要饭的做甚?”
高迁咬牙:“你可知《医德》一书里曾说,医者治病是不分贵贱的。”
“呵,快滚!”
几天后高伯言最终没撑过去,死在了高迁的后背上。
“爹!”
小巷里响起一声嘶吼。
律子寒听后,终是动容了,眼里不知含悯多还是悲多。这时他后退一步,一名面容较好的女人撑伞穿过他的身体扑倒在地上,哭喊着唤高迁的名字。
而此时,高迁倒在地上蜷缩着,痘疮已经在高迁清俊的面容上肆意生长,加之破了的痘流出黑水,如今的他早已面目全非,却还一息尚存。
撑伞的女人被仆人强行拉离高迁,随后沈宛跌在地上哭泣,一双马靴停在她身边,她抱住男人的双腿苦苦恳求:“侯爷,我就迁儿这么一个儿,求求您救救他。”
镇伯侯蹲下身擒住沈宛的下颌,声音冰冷至极:“那你是嫁还是不嫁?”
沈宛沉重的合上眼,嘴角上扬不知是哭还是在笑:“我嫁。”
“好。”镇伯侯站起身,对身后属下冷言:“去请北临最好的大夫,高迁若死了,提头来我。”
律子寒转身走出了小巷,迎面是一名长相丑陋,满是痘疮疤的少年拉着一副用鱼玉佩换来的棺材凄冷地走在街上,行路之人皆用瞧怪物的异样与惊恐打量他。
彼时接亲队伍声势浩大的迎面朝高迁行来,高迁并未停下脚步,直到骑马在前的镇伯侯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一名士兵上前拿矛欲打断高迁的腿,却被他反手紧攥,他侧面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士兵当即吓得跌在地上。
高迁顺势接手长矛倒握在身后,面向镇伯侯。
高迁厉声:“我爹尸骨未寒,死前并未留下休书,死后高沈氏仍是我爹的妻子,镇伯侯这是要做什么?”
沈宛闻后,当即掀开盖头走出花轿。几名丫鬟上前拖住沈宛,却被她猛地推开。
镇伯侯给身后人使了一个眼色,几名士兵扣下了沈宛不准她再上前一步。
“迁儿,听娘的话快离开这!”
高迁恍若未闻,咬牙冲镇伯侯道:“我今日代父上阵,一定要杀了你。”
镇伯侯嘴角上扬,士兵将青铜戟递与他,随即脚踩马背旋身而下,戟在他手中自然翻转,落地后戟朝高迁抡去。
二人当街打斗起来,可年少的高迁怎会是久经战场的镇伯侯的对手。几番打斗下来,高迁满身伤痕,跪在地上垂着头还剩几口气。
镇伯侯懒得瞧他,转身翻身上马,而沈宛却借此机会挣脱出来奔向高迁。她蹲在地上颤巍巍地捧起高迁丑陋的脸颊,心疼地轻轻为他抹去嘴角鲜血。
“好孩子,你爹以你为荣。”语毕后,沈宛站起身面向镇伯侯。
“靳贺,巫山一别,谢你记我多年,但我这一生对伯言忠贞不渝,早已容不下旁人。”她拔出袖中事先藏好的匕首,猛地朝心口上狠狠一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