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给虞瑜吃的是从京城带过来的松子糖。
他并不喜爱这些,看到铺子时不知怎的心念一动就买了些,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方才见虞瑜难受,不知用什么能让他好些,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虽然是用木盒Jing心装着,可天气实在太热,糖有不少都化了,谢洵半天才挑出几个还算像样子的。
所以当时虞瑜唇边突然一甜,口中就多了个似是小粽子样的块块,是没有尝过的味道,他有些新奇,鼓了鼓腮条件反射就要睁开眼,却不料本身的疼痛还没有好,又被阳光灼到了眼,更是泪流不止。
于是在旁人看来,便是虞瑜被谢洵喂的东西弄哭了。
真是好大一口黑锅。
因为虞瑜实在难受,谢洵便有意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多找平坦的大道,尽量少颠簸,多注意。
虞瑜也逐渐适应过来,脸色不像第一天那般苍白,眼睛也好了许多,不再一吹风就流泪。
几天的相处,他与谢洵渐渐的也熟悉了起来。
他有时能感觉到,谢洵确实风光霁月,温润知礼,真正有君子作风。
但是那天他回马车,在桌上居然又看到那碟被他嫌弃的小果子的时候,他狠狠怀疑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娘亲在上,果然京城来的,都是坏人!
而另一边的京城,皇帝于不久前突发疾病离世,虽有摄政王临时代理朝政,使得朝堂不至于群龙无首,但如今皇位空缺,各方局势涌动,不知多少人对这把龙椅虎视眈眈。
若不是前皇余威尚在,现无人敢第一个出头,不然,这皇城早就乱了。
黑云压城,人人自危。
一把鱼食撒下,平静的池水被激起层层涟漪,很快便有一群锦鲤飞快游来,争相夺食。彩色的鳞片,鱼尾拍打出的白色水花,看起来颇有趣味。
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靠在栏杆边,饶有趣味的观察着,待池子里风平浪静,他便又投下一把鱼食。
人人都以为当今局势之下,摄政王身处风口浪尖,本应是火烧眉毛的焦灼,但其实在府中的他,无比悠闲。
一人脚步匆匆来到他面前跪下,蔺云琅将乘着鱼食的碟子放在手边,懒懒的抬起眼看着他:“怎么了?”
“主子。”来人低着头,声音沉沉:“您真的不准备半道阻拦那个人进京吗?”
“阻拦?”蔺云琅托着腮突的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不说别的,谢洵亲自护送的人,你以为你能拦得住?他虽久不回京,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跪着的人沉默良久,闷声道:“属下惭愧。”
“起来吧。不是你的问题。”蔺云琅对他抬了抬指尖,眯眼笑道:“我不去拦他,不代表别人没这个想法。”
“主子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属下起身,抬起眼看向他。
蔺云琅看出他的想法,摇了摇头:“不,这个小东西,我不仅不会拦着他,我还要让他,一路平安。”
“这事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蔺云琅转头继续看向池中:“你去把将消息透露给林世德的人,他进宫之时,一定要让林世德带人去门口迎接。”
属下领命离去,如同来时那般脚步匆匆。
蔺云琅看着鱼群翻涌,狭长的眸黑的令人心悸:不知他撒下的那把鱼食,又能引出哪些个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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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木盒中的松子糖只剩下最后一个时,谢洵等人已经临近京城了。
谢洵收了手中的马鞭,拉住缰绳回首,看了看身后的马车。
先皇特下暗旨让他带兵去接虞瑜,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半路对这突然冒出的皇子下手,让他能够平安回到京城。
但是这一路,顺畅的有些怪异了。
谢洵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日头不胜,远处一片乌云正翻涌而来。
众人在京城门口被拦下,属下在谢洵的示意下将将军令牌递给了门口的侍卫查看。
侍卫忙放下手中武器向谢洵行礼,还不等他放众人进去,不远处便传来略显尖细的声音,抬眼便看到一个白面无须的已经不太年轻的太监领着一群侍女太监和宫中的侍卫,抬着一顶轿子匆匆赶来。
侍卫有些傻眼,忙又转身向这看起来品阶颇高的太监行礼,心下惶惶然,不知今天怎么的见到了这些人物。
太监挥挥手并分不出心去理他,抬首对着还在马上没动的谢将军道:“谢将军一路辛苦,咱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特地来此接贵人进宫的。”
此时在外人多耳杂,林世德有意避开了身份,只称呼虞瑜为“贵人”。
谢洵背着光,众人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只见他略略停了一会儿,便下马走向后面的马车,轻轻掀开帘子似是对内说了什么,然后半个身子探进车内,将一个身形略显纤瘦的小公子牵了下来。
等两人走近,林世德看清虞瑜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时,简直激动的涕泪纵横,连忙走上前就要跪下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