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人,已不记得他了。
他费尽心思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切,他却依旧往齐晏那里跑,段言不明白,分明自己陪了他这么多年,为何他依然能冲破血虫的束缚不顾一切地奔向齐晏。
直到苏卿白回北疆助沈骁退沙陀族的进犯,他才得以再次见到他。
“云谷的那封信是你寄出的?”几个月未见,苏卿白清瘦不少,身上那俊冷的气质却依旧无人能比。
“是。”段言答。
“我跟你去了云谷,你就能保住我的命么?”
“或许可以。”
“好,打赢沙陀族后,就与你一道去云谷。”
段言眉心一动,以为他想明白了,后来才知,他愿意去云谷是为了保住腹中与齐晏的孩子。
他去云谷是为了齐晏,不去云谷也是为了齐晏。他说北狄入侵,边疆不稳,皇上候症未去,他不放心,他要替皇上守着西北门户。甚至于林桑战死时,怕皇上忧心,他也瞒下了,只写信说林桑受了伤。
林桑一死,苏卿白的心也像是跟着死了一般,几天就形容枯槁,瘦得没了人形。
那一日,段言把苏卿白抱到院子里晒太阳,他问段言,“有没有想过来生?来生想做什么?”
段言说,“来生虽想做人,只怕是无福再次遇上想见的人。”
苏卿白说,“来生只想做山上的菌菇,长在山上,下雨也乐,出太阳也乐,每天傻乐。”
他不愿再做人,他也不愿继续活着,段言明白他不去云谷,留在北疆只不过是想等齐晏的一声原谅,了却此生。
只是他到死都没有等到。齐晏的信如雪片般飞进北疆,没有一个字是说原谅他的。
苏卿白最后咽气前嘴里还囔囔着,“齐晏,抱抱,要抱抱嘛。”
春暖花开,西北王府的后院里种了许多的续绒草,血一样连成一片,当年苏卿白拼死去海平山挖了几株回来,留下一株种在院子里,意外地成活了。
齐晏也终于来了北疆,跟在后头的还有陆蝉。推门入院,里头空空荡荡,齐晏竟是不知堂堂北疆王的府邸竟还不如苏卿白在皇都住的苏府一半的奢华。良久,才从里头走出管家黄芦。他见着齐晏就跪,这么些日子不见,皇上的头发全白了,黄芦老泪纵横,哭得直不起身子。
黄芦在苏府伺候了苏卿白六年,听闻苏卿白回了北疆,又千里迢迢从皇都来到西北王府。忠心可照日月。
“北疆王病逝,一切本该以国葬标准。可朕三番两次来要人,黄管家为何敢占着北疆王的尸身不放?”齐晏声调慢慢,却冰冷刺骨。
“奴才不敢,而是王爷临终前交代死后尸骨化粉,撒入摩刺河。”
摩刺河,苏卿白十三岁时带着一群赤羽鸟在摩刺河帮大齐太子吓退三千敌军。
齐晏周身一痛,只觉得心房被什么东西撕裂,一点一点地碎成渣,彻彻底底。
他这一生已够凄苦,最后走的也如此寂寥,哪怕是死了,也不愿别人去他坟前找他说话。执拗至此,清冷至此。
“皇上,奴才斗胆替王爷问一声,您原谅他了么?”
“原谅了。”
“既原谅了,为何还会忧心到白了头?”
“每一夜,孤苦难眠,每一天,蚀骨难安。”
北疆的土地每一处都有林桑的气息,他战死沙场,死后骨灰撒在北疆的大地上。
他对谁好,谁对他好,为谁活,为谁死,大智若愚的林桑向来分得清。
陆蝉抓了一些沙土揣入怀里。
“蝉哥,我今天在集市上看见一个人卖牛rou羹,要二两银子一碗,太贵了太贵了,他怎么不去抢。”林桑愤愤不平地踏进屋子,抓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壶水。
“想吃?”陆蝉徐徐笑开。
“怎么可能想吃,不想吃,吃三碗抵得上蝉哥一个月的俸禄。”林桑抓了个苹果啃起来
“说的也是,走,我们去吃。”
“啥?”
“带你去吃牛rou羹。”
“好勒。”林桑腾地起身,跟只兔子似的冲出门,被陆蝉一把拎回来。
林桑:“?”
陆蝉凑上去在他眉心亲了亲,笑道,“先绕皇城跑三圈,谁输了谁今晚在下面。”
林桑爱闹腾,白天总能倒腾出各种事,玩累了晚间做那事自然是体力不支,陆蝉的床第之欢完全是没有的。回回都是刚撩得陆蝉浑身火起,林桑立刻软倒在身上,陆蝉想拎起他骂娘,话到嘴边一见林桑因劳累过度脸蛋嫣红心就软了,生生将话咽了回去,还得拍拍他的后背将他搂紧了哄道,“又累着了?下回轻一些。”
林桑睫毛shi软,满头大汗,趴在陆蝉身上哼哼唧唧。靠着哼唧的本事回回都是上面那个。
“蝉哥,你作弊,你没跑完。”林桑跳脚高喊,气急败坏。
“没人说不能用轻功。”陆蝉笑。
轻功?用轻功,你陆蝉下辈子都做不了上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