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是怎么啦,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阿尔莱德很急切地问,也许是布莎夫人出现在圣乔治街七十九号这件事实在出人意料、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的缘故,他看起来有点慌乱无措。
听到阿尔莱德这么问,布莎夫人反而支吾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阿尔莱德先生。”布莎夫人说,她的眼神在客厅的家具上游移,甚至不怎么敢看站在她面前的人:“玛格丽特她……她今天很不开心,又喝了一点杜松子酒,就把我丢下在家里,和她的那些朋友们到、到米萨尔的歌剧院去了。”
在布莎夫人吞吞吐吐地说出“米萨尔的歌剧院”这个词之后,就像往水里扔下石子就能立刻激起波浪一样,阿尔莱德原本的急切顿时就化为了全然的愠怒——他甚至对布莎夫人发火了。
“你怎么能让她到那种地方去?!”
第58章 雾月·混乱的化装舞会(一)
“你怎么能让她到那种地方去?!”
阿尔莱德突如其来的怒气不仅惊得玛丽差点把手中的针线掉到地上,也把路易吓了一大跳——这还是自他来到巴黎以来,第一次见他的好朋友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生气的对象还是一位夫人;不管是从男士对女士应有的礼仪、还是从布莎夫人和玛格丽特的特殊关系来考虑,阿尔莱德这样的行为都未免太失礼了一些。
布莎夫人看起来倒是对阿尔莱德的怒火早有预料,不过即使是这样,她看起来也是很不高兴的样子,紧紧地抿着嘴。
“德·格朗维尔先生,”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布莎夫人有点负气地开口,她对阿尔莱德的称呼都变了:“没有人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您也知道的,我们的玛格丽特小姐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听从他人劝告的人——也许您认为我是在狡辩,是一个不称职的朋友,但我可以向圣母玛丽亚发誓,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打消她那疯狂的念头了,可是我能怎么阻止她呢?马车是她的,仆人也只听她的,她又喝了烈酒,身边还有她那些使劲撺掇的女朋友们。”
“请稍等一下,夫人,”路易说,他既是出于对米萨尔歌剧院的疑惑,也是觉得自己有责任缓解一下他的朋友造成的这种紧绷的气氛:“我听到您说玛格丽特小姐去了一个歌剧院,但我对巴黎不是很了解,那个歌剧院是有什么问题吗?”
布莎夫人转过头来,也许是感受到了路易语气里善意的疑惑,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歌剧院,先生,因为那个歌剧院的乐团指挥的姓氏是米萨尔,所以大家都把那里叫做‘米萨尔的歌剧院’了。”
“自从那位米萨尔先生担任了乐团指挥之后,他就把他的歌剧院搞得一团糟,每隔几天那里就会举行一场化装舞会,只要穿上伪装的服饰、戴上一个面具,再交上五个法郎,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进入那个歌剧院,和完全不认识的几千个男人女人一起跳舞——而且,被邀请跳舞的人是不能拒绝别人的。”
布莎夫人说起这个米萨尔歌剧院的时候神情有些闪烁,似乎还有什么关于米萨尔歌剧院的评价让她无法当着阿尔莱德的面说出口一样,但对于路易来说,布莎夫人说出的米萨尔歌剧院“被邀请跳舞的人不能拒绝”这种闻所未闻的规则已经足够让他惊骇了。
“圣母玛丽亚在上!”路易倒吸了一口气,在他二十五年的生活里,他从未听闻过这种粗俗得如同未开化的野蛮人部落的规则——这种规则再加上“只要给钱谁都能进到米萨尔歌剧院跳舞”这个前提,谁都能想象出这个所谓的歌剧院里的化装舞会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无序和混乱,难怪布莎夫人会急得就算付不出坐马车的钱,也要在这个时候来到圣乔治街向他们求助!
“那种地方不是体面的人该去的,如果不小心被认出来,就是很丢脸的事情了。”阿尔莱德说,他咬着牙,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玛格丽特真是太胡闹了,我得去把她带回来,至少不能让她留在那种无赖们呆的地方——约瑟夫!你去拿我的斗篷来!”
小男仆约瑟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很轻快地应了一声“是,先生”,然后就往楼梯那边走过去,看起来是要去二楼拿斗篷的样子。
“这样的话真的是太好了,阿尔莱德先生,实在是太好了。”
在听到阿尔莱德对约瑟夫的吩咐之后,就像刚刚被指责的尴尬完全不存在过一样,布莎夫人非常恳切地对阿尔莱德说:“被玛格丽特扔在家里的时候——她的那些朋友撺掇她让女仆把我关在了梳妆室,直到她们的马车走远了才把我放出来——我急得跪了下来祈求圣母玛丽亚:求您告诉我一位能够把她带回正轨的人吧!然后我就想到了您,先生,我就知道您肯定不会对玛格丽特坐视不管的!”
她那种恳切而真诚的姿态就像一个母亲懊悔不能教育自己的女儿恪守宗教戒律、而感激能够有人将孩子从泥潭中拉出来一样,足以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都感念这位夫人对她的女朋友的忠诚和思虑周到,而几乎要忘记她和玛格丽特之间的真正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