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也是正好撞上了他们之间的事,就随口那么一说,不想玛丽尴尬而已——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位特纳先生的行事,那是真的一言难尽!”
“这是怎么说?”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路易还因为玛丽避开他的举动反思过自己当时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结果现在听起来,那位维利耶·杜·特纳其实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路易知道巴黎的风流风气,但是这么急不可耐地在主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女仆偷情还被主人抓到,这算是什么事情啊?不客气一点说,也就是阿尔莱德对玛丽格外包容,这要是是在保守至极的外省或者恪守天主教教义的巴黎正派人家,早就在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把女仆给赶出去了;这种事如果没有传扬出去还好,要是传扬出去,光是流言就能逼死人,别的正经人家也会谁也不敢用这样的女仆,唯恐连累了自家小姐的名声。这样一来,被赶走的女仆无法谋生,就只有堕入风尘,或者死路一条了。
清白无瑕的名声,对未婚女子可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就算是自诩风流的贵族们,也绝不能容忍他们的妻女在结婚前就坏了清白名声——除非她们能够给做丈夫的带来的利益足够弥补名誉上的损失,那么奇迹也不是不能发生的,比如传闻中在家族破产的边缘娶了出身不好但是带着大笔嫁妆的克洛迪娅小姐的德·波尔唐迪埃尔男爵。
阿尔莱德左右看了看,然后勾了勾手指让路易凑近一些。
“说实在的,我觉得那位先生大概没学过修辞学,所以从来听不懂别人的委婉拒绝——把我的客气话当真就算了,看在玛丽的份上我也就忍了,反正玛丽自己懂得分寸;可是这位特纳先生,他的想法正常人是真的想不到!他之前居然想让我把他介绍给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然后请夫人在税务局长面前为他美言几句拿个薪金丰厚的好职位!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我自己都不敢想,他算个什么身份,一个近几年才买了几块地的一个外省小地主的儿子而已,就连他名字里的‘杜’字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呢,根本没人承认!我都拒绝了好几次了,他还是有机会就要提一下,弄得我简直怀疑是不是我的表达能力出了问题,没有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
阿尔莱德看起来也是对那位特纳先生满腹牢sao,很多意见不吐不快的样子。
“咳咳,阿尔,”路易说,“你的朋友路易·杜·法朗坦,也只是个近几年才买了几块地的外省小地主而已。”
“那不一样,你们家的家谱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的当坦伯爵呢,虽然现在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啊,你看,他看到我们了,我敢说他一定会走上来向我们打招呼,显示他认识有身份的人来向他的朋友们显摆。”
在路易和阿尔莱德说话的时候,一楼的维利耶·特纳——因为阿尔莱德说他名字里的“杜”字是自己加上去的,所以我们姑且这么叫他——在他的朋友们和账台沟通他们能够坐在哪个位置的时候,这位特纳先生一直在不停地观望布朗东铺子里用餐的人们,判断着他们的衣着和地位;路易他们所在的位置在二楼能够看见中庭的位置,相对地,这里也能够被一楼站在账台边的人们看到,于是他们就很不幸地被那位不停转动自己脑袋的特纳先生给注意到了。
几乎是立刻地,在认出了阿尔莱德的那一刻——不得不佩服这位先生过人的视力!——维利耶·特纳就对楼上的两人展露了一个灿烂到有些过份的笑容,在对自己的朋友说了几句话之后,这位特纳先生就扔下他的朋友们,径直往二楼走上来。
阿尔莱德对路易努了努嘴,对着楼梯那边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开始擦手,表示自己已经用完晚餐了。
不出所料,维利耶·特纳一踏上二楼,就直接向两人走来,站在阿尔莱德身后的约瑟夫一看到这位自己姐姐的情人马上皱起了眉头,但这也丝毫不能阻止维利耶·特纳先生想要和阿尔莱德套近乎的热情。
“尊敬的德·格朗维尔先生,晚上好!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遇到您和您的朋友,您是特意回到布朗东铺子来回忆以前在巴黎大学的日子的吗?”
平心而论,维利耶·特纳其实算得上是个英俊的美男子,然而他脸上过于油滑的笑容和仿佛嘴里含满了口水的法语发音实在是让人大倒胃口,更别说那种就算是不知道他为人轻浮的人也会起疑的过于殷勤的态度了。
“晚上好,特纳先生。”阿尔莱德恰到好处地展露出了一种伯爵的儿子该有的傲慢气度,他没有回答维利耶的问题,而只是对这位特纳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很高兴遇到您也在这里。”
只要是稍微懂得一点人情世故的人,都能够听出阿尔莱德话里那种对于偶然遇到的、并不是很熟识的人的敷衍招呼,然而这位特纳先生仿佛就是听不出来一样。
“能够在这里遇到您,真是圣母玛丽亚安排的缘分啊!”维利耶·特纳这么说着,目光不断地在他们桌子上的杯盘碟子上扫来扫去:“这么巧您也喝葡萄酒,不知道我和我的朋友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