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是一条喜欢遨游在天际的神龙,却并不喜欢入世。数十万年前,曾有九天之上的仙人寻到我,要让我上天为仙官,却被我婉拒。婉拒的原因,不过因为我喜欢遥遥人世,对天界毫无兴趣。我是天地间自然孕育而生,于九州之涯的须弥山上,得天地造化的一条白龙。我即须弥山,须弥山即我。
因得自然造化,我只向往自然而生的人类,和那些山野草木、河流湖泊,对天界权势毫无向往。
天界除了云,还有那些自诩眼高于顶的仙人,还有什么?更何况,沧海桑田,不止人世变幻,连六界都苍茫,自我由天地而生,如今已过了三万年,天帝魔帝妖帝都已换了十来个,个个都是因彼此纷争而死,又有什么会岿然不动的?
自我三万年前,亲眼见到一届天帝在我面前灰飞烟灭之后,我便越发对世事变幻无动于衷起来。或许我初生起,还是一条活泼的,对世事好奇的白龙,然而经过数十万年的沧海桑田,见识了无数人、仙、魔、妖、鬼,灰飞烟灭之后,我对人对事,便越发冷漠了。
直到后来,女娲伏羲尽已归土,沧海变成桑田,山地化为江海,只有我避世不出,再遇仙官时,他们称我为龙祖,我才恍然,先辈们早已成为虚无,而自己竟已老到被人成为祖宗了。
这日,我再度打发了天界盼我上天为官的两位仙君,便拂袖转身回到洞府里去。
临行前,我听到那两位仙君低声嘀咕:“这差事真不好做,龙祖也太冷漠了。”
“是啊,我接近他的时候,简直快被冻死了。”
“虽然龙祖法力强大,又德高望重,曾几度救世,但是他像个冰碴子一般的人,真要是上了天,还不把天上的仙官都冻死?哪个仙官愿意和他共事?也不知道天帝看上他哪一点,非要让他上天。”
他们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虽然声音放得很低,然而我耳力不比普通仙官,千里内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他们说些什么,我都听得见。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我走过洞府前的一座水镜,那水镜高耸几乎入云,能映照世间百态。彼时那水镜映出了一个人影,纯白长袍笼着修长身体,淡玉束着银白色的长发,随着两鬓披散散落下来到前胸,眉目无甚表情,冷漠如冰。
世人对我的评价:寡情冷淡,以至冷酷,六界虽大,没有一物会残留于“龙祖”白渊的眼中。
每回他们评价我之后,眼中都流露复杂之色,又似鄙夷,又似惊恐,又似钦佩,又似有些其他意味。那些有着这些其他意味的人,眼中都闪着兴味的光,我有些不解其中之意,然而最终我也不打算求什么解答。
我垂眼看了看垂在自己衣襟前的银白长发,漠不关心地想,世人都会随着岁月而逝罢了,就连我,活过了十数万年,早晚也有灰飞烟灭的一天,世人如何评价我,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这些人仙妖魔鬼,更与我何干?
我正想着,倏地,一个童音大怒道:“你们胡说,师尊最是亲善了,怎么可能是冷漠的人?”
我寻声一望,只见两个小童站在那两个仙官身旁,一个眉目温润,清秀俊朗,一个浓眉大眼,英俊冷漠,两个小童都对那两个仙官怒目而视。而那童音,就出自那个清俊小童之口。
这两个小童,正是我的两个徒弟,清俊的是封颜成,浓眉大眼的,叫荆傲。
我共有四个徒弟,两人是人,而其他两个徒儿……
那两个仙官一听封颜成的话,不由吓了一跳,仿佛才发现旁边有人,背后议论他人,饶是这两个仙官脸皮再厚,也不禁讪讪得面面相觑。
荆傲俊眉一挑,冷冷道:“怎么着,还不滚?”
此言一出,那两个仙官不由一个哆嗦,立刻招来腾云,架着溜了。
也勿怪他们会如此匆忙。数月前,就有仙君也来我这,大约是不晓得我的脾气,自以为法力高深,又是天帝所派遣,竟到我面前命令上天,我挥袖不予理会,他们便斥我抗旨不遵,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施法抓我上天。
我本打算一曲指,将他们弹飞十万八千里,却不想我手指将动未动之时,一道巨雷劈了下来,登时将他们劈了个焦黑,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再几道巨雷又飞了下来,再度将他们劈了个屁滚尿流,狼狈而逃。
虽说霹雷行云布雨是我为龙的拿手本事,然而这几道雷却不是我劈的。
待这些人走后,立刻有四个孩童扑到我怀里,口中嚷嚷着:“师尊,我们将他们赶跑了,你要奖励我们。”我便知道,原来这是我这四个徒弟的杰作。
他们年岁虽小,才十来岁,却已经能惊走修炼成仙的仙君,确实成长非凡。
彼时我冷冷地看了看他们四个,便解开衣襟,由得他们欢呼一声,向我扎了过来,一边一个含住我的ru头,用力吸吮,而没抢到的,只得抓住我的手指,眼中含泪,眨着眼睛向我哀求。
然而我却不再管他们,径自一手画了个圈,一本仙书凭空而落,然后我津津有味看了起来,不管他们如何再哀求我,我都不再理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