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问栖迟:“你认真的么?阿钰已是修罗身,以她作为血祭加持的结界,卢珊怎会有法子破解?”
“不然还能怎么做?”栖迟无奈地看着江藐道,“真让他留在这儿等着黄花菜放凉么?”
“……” 江藐语塞。
“走吧。”栖迟揽过江藐的肩膀,带着他往外出。江藐走出两步后再次停下,垂着头苦涩地问,“小花哥,你说我上辈子到底是作什么孽了?”
栖迟不语,搂江藐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当两人并肩离开洛神石窟后,栖迟才又沉沉地说了句:“我陪着你呢。”
……
后半夜,隋镇下起了大雾。在间或的雷电与细密的Yin雨中,一辆马车拉着个拿草席卷起的铺盖,从唐宅的偏门悄摸离开,朝着北山的坟岗渐行渐远……
夜色中,一缕夹杂着几根白丝的长发从草席间泄了下来,转眼就被卷进了车轱辘里。
赶车的马夫并没在意,打了个呵欠挥手驱散开了几只覆在草席上的鸦青色的蝴蝶。
卢珊死了,算来是要更先于江藐等人见到阿钰的时候。有下人说,她搓了条麻绳,趁夜潜入到了唐德庸和三太太的房间。发了疯似的将绳子死死勒在了三太太的脖子上。
唐德庸情急之下搬起凳子,砸在了大太太的后脑勺上。大太太当场倒地,瞬间就没了生息。
事情到了这里,自然而然地就落下了句点。毕竟没人会为了个芳华已逝,无亲无故的疯婆子,来质疑唐家的大当家。
此时的旅馆里,小皎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眼神涣散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没有哭,可身上却冷得厉害。游季默默从床上抱了条厚被子,将人从身后裹住。
“我一直想要回忆起她的样子……”小皎痴痴道,“可就是记不起来。你说她死的时候究竟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着呢?”
“……”
游季向来不善言辞,总觉得应该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也只能如实说了句,“不知道。”
“若是糊涂着,也就不会伤心了吧。”小皎勾了下唇角,眼神铺满了落寞。
“可若是清醒着,会不会也为自己的一生感到不值得呢?”
游季吞了口唾沫,将棉被又往上拉了拉,闷声答:“会吧。”
“我不能像她那样……”小皎低着头,看似是在跟游季对话,实则却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你不会死的。”游季坚决地打断道,可他自知这句话里其实少了那么几分底气。
“游季哥……”小皎突然转身,微微仰头看向游季,眼神漆黑而幽深。
“关在‘蛹’里的那个,就是你的心上人么?”
游季被小皎问得一愣,思量片刻后还是沉沉地点了下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你们能将他成功地救出来……”小皎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低,轻轻地问,“你会娶他做你的新娘子么?”
游季的脸蓦地红了,站在小皎的身后,手不由自主地握拳又松开。
小皎转头看向一旁桌上的烛台,任飘摇的烛光在他脸上投来柔和的Yin影。
也不知今日旅馆里是不是没了白蜡的存货,点的竟是一支红烛。
“会。”游季道。
小皎闻言,唇边染起了抹羡慕的笑容,柔柔地说了句:“真好……”
他再次从镜中深深地凝望了游季一眼,启唇缓声道:“哥,我有点困了,让我睡会儿吧。”
“嗯。”游季点了下头,领着小皎走到床边,看着他躺下,又将被子帮他悉心盖好,把被边细致地挝好,低声说,“睡吧,我去隔壁跟江藐他们商量点儿事,你随时叫我。”
“好。”小皎乖巧地应了声。
就在游季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时,小皎再次将他喊住。
“游季哥……”
“嗯?”
小皎深深吸了口气:“有。”
“什么?”游季不解地皱了下眉。
小皎笑了下:“没事,你快去吧。”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烛光摇曳,落下红泪,转眼就又凝成了烛花。
看,多像洞房花烛。
……
屋檐下,栖迟和江藐并肩站在阶前,无声地看着纷纷落雨。
江藐夹着烟凑到唇边,火光短暂地亮了下,发出细微的烟草燃烧的声音。
“在想什么?”栖迟低声问。
“最坏的结果。”江藐的眼睛像是被烟熏了下,泛着红。嗓音也因烟抽多了而显得有些沙哑。
“如果……”江藐再次闷了一口,“怎么选。”
栖迟沉默了半晌,终是淡淡出言道:“没了人皮灯笼,这画卷里的世界是否还会存在尚未可知……”他顿了顿,“所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可至少目前来看,他都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