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一清再次从傀儡巫术中清醒过来,从轲珖慌乱的言语中听出了蹊跷。
轲珖骗不了宁一清,再完美的谎话也骗不过宁一清,除非是江百谷说的话。
宁一清很快确定了眼前的琅华便是他记忆中还未成年的小徒弟轲珖,他来不及思考轲珖如今的年岁为何与记忆中相差甚大,他从轲珖焦急的等待和支支吾吾的闪躲中判断出自己上了当,江百谷不是要送他回抱一城,是要支开他。
当宁一清又回到无生门时,交接仪式早已结束,新门主没有任何交代,大家依旧各归各位。守在主殿的侍卫依旧给宁一清放了行,原来的门主是新门主的侄子,大家都在观望着不敢贸然做出什么态度。
密室里的血阵依旧在安稳而诡异地运行着,供养着宁一清的魂灯,灯焰强壮地跳动着,更加映衬出放在一角的另一盏魂灯昏暗无比。
那盏魂灯宁一清更加熟悉,他想起上面的“善谦”二字是他亲手刻下,善良谦和,单纯包容。魂灯是他在千灯窟亲手点燃,他还记得茁壮的火苗下那张影影绰绰的充满生机的脸,可此刻那盏魂灯却现出濒死之象。
“善谦,阿谷,阿谷在哪里?”宁一清不敢去碰触那盏忽明忽灭的魂灯,倒吸了一口满是血腥的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一直退到随后而来的轲珖身上,宁一清扭过头,无助地颤抖,“珖儿,阿谷在哪里?”
宁一清脸上悲戚绝望的神色轲珖见过,在千灯窟的黑牢外见过,在天水峰的血泊中见过。
“我去找,我马上去找。”轲珖心中无所不能的师尊,在所有有关江百谷的生死上都会变得软弱无能。
轲珖已感应不到江百谷的气息,他如今内丹已毁灵力散尽,再无修士的气息。
不过不需要轲珖去找,江百谷已经回来了。从药谷到主殿,十八年来他走过无数次,唯有此次,走得艰难而漫长,内心却无比的安宁与感恩。
宁一清看着一脸死灰之气的江百谷,眉头皱起,眼睑不由自主地急速跳动,张了张嘴,所有的愤怒委屈担心恐惧,最后只化为一句温柔的——
“我回来了。”
江百谷笑着伸出手,想要走到宁一清面前,身体无力地晃了晃却仍在原地。
“阿清,我走不动了,你来抱抱我。”江百谷想说得俏皮些,可是疲惫控制不住地从声音中流露出来,暴露了他此刻的虚弱。
从江百谷伸出手,宁一清已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从赤水河畔襁褓里的小婴儿朝那个满身是血的小仙师伸了伸手起,无论何时,只要江百谷伸出手,宁一清便会不由自主地去接住那只手,从不让他落空。
宁一清走到江百谷的面前,紧紧抱着他,撑着那个高大的身体,眷恋地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晕了过去。
江百谷又骗了他。
☆、参商
宁一清已经几日夜没有休息,身下的马也吐着白沫越跑越慢,他平日爱惜着所有的生命,此刻却已顾不得,仍旧拼命地打马狂奔。
清江忽然放松了对他的囚禁拷问,他们已经找到了江百谷。
“既然转移不了,那就杀了他,我再与朱厌重新结盟。”清江在又一次问宁一清收服血盟印之法无果后,笑着说道,“你约他在赤水桥相见,你说他会不会来?”
这是清江第一次从宁一清脸上看到害怕。两个多月,不管用什么手段,宁一清都是一脸的平和,此刻他却在害怕。
不过清江没时间再逗留,他要去设阵伏击,还要确保参与设阵的大宗师们一个都活不下来,朱厌离体后他还要设法结盟,他有太多事要做准备。
清江离开天水峰以后,在宁一清的再三请求下,宁一灵终于肯来见他一面。他趁机向轲珖递出了消息,他已连独自逃出掌控的能力都没有了。
在天水峰的后山山脚下,他耐心地向轲珖交待着后事,最后一次履行着为人师的责任,教导指引他的小徒弟今后的人生方向。
他一生都在守护着抱一城,守护着人间和平,守护着他人生中的每一个人。此刻他已油尽灯枯,人生就要走到尽头了,他想卸下身上所有的背负,守护一次自己的心,只守护着心里的那个人。
宁一清不知道江百谷会不会去。若是不去,便不会落入陷阱。可若是没去,那是说他不想再见自己了吗?无非只有两个结果,可哪个结果都会让他心痛无比。
如果一定要二选其一,宁一清希望江百谷不要来,最起码这样痛的只有自己。
可是宁一清看到了江百谷,还隔得很远,看不清模样,可宁一清知道,那个站在桥头的白色身影,就是江百谷。
宁一清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再次相见的喜悦、内心偷偷翻涌的一丝甜蜜以及担忧恐惧,他只能大喊“走,快走。”可是越喊江百谷越朝他走来。
他握不住缰绳了,只靠腿夹着马肚,焦急让他气息紊乱。一个颠簸,他从马上栽了下来,已感觉不到坠地的疼痛,他吃力地爬起来,用尽全力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