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谷,潭底有光,是不是珍珠?我捞来送给你。”宁一清说着便潜下水。
潭底有光?江百谷苦笑一声,伤口才刚要愈合,宁一清也不那么抗拒了,不能晚点来么?
宁一清在潭底潜了半日,一无所获地浮上来,喘着气说,“看着到处都有亮光,怎么游近了又什么都没有?”
“什么样的光?”江百谷坐在潭边问。
“天青色,很好看。”宁一清答道,慢慢从水里走出来。
“可能是阳光照在水里的折射吧。”江百谷面不改色地伸手拉住宁一清。
等宁一清再睁开眼时已到了下午,江百谷面色苍白地抱着他,无力地靠在水潭旁的树上。
“善谦?”宁一清伸手想摸一摸江百谷苍白的脸,可是紧接着便又局促地缩了回去。
“你叫我……”江百谷感觉自己刚止住血的心脏无力又急促地跳动着,感觉血又流了出来。
“我?”宁一清脸色露出迷茫,旧的记忆与新的记忆在脑中碰撞,他已分不清自己,而后他倏尔想起什么,抓住江百谷的手,颤抖地撸起他的袖子。
手腕上横着一条歪歪丑丑的疤,宁一清颤抖地抚摸着那条疤,“好了?还疼不疼?”
他的记忆断断续续,他想起自己亲手割断了江百谷的手脚筋,可是却想不起自己为何要如此做。
“都好了吗?”宁一清颤抖地说,眼泪随着他面部颤抖的肌rou流下来。
“好了。”江百谷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眼泪,“都好了,不疼了。”
“对不起,我……”宁一清实在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做出这般残忍之事,江百谷的安慰让他更加心痛自责,“对不起。”
“傻瓜,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气魄带回来宁一清在明月谷的记忆,带回他对江百谷的愧疚忐忑,刚刚归体,此刻主宰着宁一清的神识。
江百谷无力地站起来,软绵绵地伸了伸手脚,“真的都好了。只是我有点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他受了清眠一掌,在朱厌杀阵中又受了伤,此刻取完血,真的累了。
宁一清点点头,把江百谷扶到屋里,像之前照顾不能走动的江百谷那般给他捏好枕头,扶他躺下,掖好被角,然后半倚着床榻缩在脚踏上,天之骄子的怀玉仙师,如此卑微。
江百谷看到宁一清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彼此的距离,想起他那时日日如此,可是自己只顾着伤心,只当他的异样是怜悯,对他的刻意充满怨恨,他那时该有多难过。
那时的宁一清如履薄冰地谨守着师徒的界限,生怕过了界引起江百谷的反感,唯一一次小心翼翼地试探,只是想让江百谷叫一叫他的名字。
天子骄子又能如何,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又做不到潇洒地转头离去,只能卑微到尘埃里。
“阿清,陪我睡一会儿。”江百谷把宁一清拉进怀中,不顾他的僵硬抵触,紧紧地把他箍在怀中,苍白冰凉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宁一清的额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宁一清看着江百谷呢喃着闭上眼,心里踏实下来,也渐渐睡了过去。
气魄的记忆零碎杂乱,刚刚接纳气魄归来的身体亟需休息。
江百谷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怀中的宁一清睡得十分不安稳,紧皱着眉头,重生以来,宁一清很少如此,江百谷忍不住轻轻抚着他的眉头,想要抚平他的不安。
滑过眉头的手落下来,江百谷便对上了宁一清忽然惊醒的双眼,眼神从混沌到清明,从柔情到畏缩,从安宁到忐忑。
宁一清伸手抓住了江百谷的手腕,撩起他的袖子,细细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不解地皱着眉头,“善谦?你是善谦?”
每有灵魄归体,关于江百谷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看不见脸的,可是现在宁一清把记忆与眼前的现实对在了一起,“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宁一清惊恐地握着江百谷的手腕,可又怕弄疼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收回自己的手,紧紧藏在肋间。
“没有,不怪你。”江百谷看到宁一清的模样,心疼又内疚,把宁一清揽入怀中轻声安慰着。
“是我连累了你。”
江百谷不知该如何跟宁一清解释,只能紧紧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都好了,都过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早就认识?”宁一清渐渐安宁下来,整理着脑中纷杂的记忆。
江百谷手上的疤痕看得出流逝的岁月,如今的宁一清比之一魂时聪明理智了许多,不会以为他们的相遇是江百谷的Yin谋报复,他绝不会怀疑江百谷会害自己,但是他的记忆里,自己实实在在伤害过江百谷。
“是啊,你忘了,赤水河畔你救了我,我们早就认识,很早很早。”江百谷抿着嘴笑起来,他们那么早那么早就已相遇,想起来就对命运充满感激。
“可是后来……”宁一清知道,自己目送那个小婴儿顺着赤水河漂走了,那后来又是怎么再相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