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有记忆的,不然他怎么还记得他叫宁一清,怎么还记得叫你阿谷。”药老翻了个白眼。
江百谷茫然地点点头。对的,只有一魂的宁一清还记得自己叫宁一清,甚至还觉得该叫他阿谷。
“三魂带的不是记忆,是感觉。”药老摸了摸胡子,又换了个词,“是感情!”
江百谷眼中还是茫然,一错不错地盯着药老,重复道:“感情?”
“爱恨情仇!都是感情。所谓刻骨铭心,刻到骨子里的感情,刻在灵魂里的,就是刻在三魂之中。”
“织补出的灵魂,本就十分脆弱,大约是他看到了什么上一世最害怕的事。恐惧这种事,总是在脆弱的时候最能袭击人心。他天冲魄刚刚归体正是神识易受影响之时,心脉受损又接二遇到影响三魂感觉的事,换个正常人也难以接受,更何况他补出来的灵魂还是残破不全的。”
总结来说,宁一清是——吓坏了,吓到魂儿了。心脉受损的人本就易受污秽侵扰,更何况灵魂不全的人又接连遇上两件此生最为恐惧之事。
是了,他的恐惧,夜夜惊扰他的恐惧,刻到骨子里的恐惧。可是,把自己丢了,也是他的恐惧吗?
江百谷记得,十二岁时他误食毒果,师尊找了他一日一夜,那算是把自己丢了吧。还有吗?他说,找了很多天,找不到。从来他只需招招手,自己便会像个哈巴狗似的奔过去,怎么会让他找不到呢。
小次山的围剿,不死地的屠杀,是他一生无法释怀的黑暗,这个江百谷是知道的。可是,他也那么害怕把自己丢了么?既然那么害怕,那为什么还要赶走自己,背弃自己?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怎么恢复过来。
“继续织咯,可能魂魄回归多了,灵魂更加完整后,足够有力量对抗恐惧,神识就清明了。”药老耸耸肩,反正也是胡猜。
他看到了抱一城的火光哀嚎,刺激他想起了不死地的屠杀。可是那晚,他不是抗过去了么。那晚,如在天水峰的无数个夜里那般,自己抱着他,陪着他,哼着曲,他不是已经从噩梦中醒过来了么。可是又看到……
这算什么刺激?不就是自己小时候被收养的那户农家么,他在害怕什么?又不是偷小孩没给钱。不光给了,还给多了。江百谷一直都想说,自己六年加起来没吃过那么多钱的饭,而且这回给的更多了。
江百谷看着在梦中发抖蹙眉的宁一清,郁郁地想,难道他觉得他们的相遇是一生的Yin霾?那还找什么,丢了不是更好。
宁一清适时地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了江百谷,又哭了起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江百谷立刻忘记刚才的郁闷,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柔声哄道:“不离开不离开。”
“我找了你好多天,好怕找不到你。”宁一清委屈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只有命魂之时。
“找到了找到了。我在这儿呢。”江百谷继续哄。
宁一清扑了上来,紧紧抱住江百谷,“他们不肯把你还给我,我该怎么办啊。”
“……谁不……”
江百谷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嘴巴被紧紧按住,被宁一清柔软的唇紧紧按住,紧接着又张开了,被宁一清shi热的舌头熟练地打开。
江百谷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一口气憋如此长的时间,直到宁一清满足地叹出一口气,自己才想起要呼吸。
“别再离开我。”宁一清像个吃饱的小兽,闭着眼睛满足地蜷在江百谷的肩头怀里,“别再不要我。”
“不会的,永远不会。”怎么会不要你呢,从来都不会,从来都没有。
“别再骗我。”宁一清呓语着睡着了。
怎么舍得欺骗你。
可等到宁一清睡得渐入安宁,江百谷还是离开了。
☆、朱厌
在慌乱的灾后营救中,抱一城还是如期举行了典礼,由宁少城主正式接任了城主之位。所幸朱厌初初暴走之时便被收进剑阵之中,虽烧了抱一城最繁华的半条街,但总算有伤无亡。紧接着新城主向无生门发出檄文,点兵朝不死地进发。
十八年的相安无事,似乎让人们忘记了曾经的腥风血雨,人人都在等待这场战争,可又无人愿打先锋。
东境的蓬莱派率先送来三百鲛纱甲却不出一人的为宁城主助阵。西南境的蜀山派更是□□裸地允诺等宁城主攻过赤水河,攻到小次山时,自会派人前来一同讨伐无生门。只有东南境的天一寺,老老实实派来两位大宗师,却也并非全是为了助阵,更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赤水河以北,荒芜贫瘠,直通北荒,广袤而人口稀薄,民生艰难,不知何时又是谁给取了个名儿,叫成不死地,倒很贴切,活不下去,也不容易就死了。
但凡有些可能,谁也不会长久留居不死地。正如此,但凡在赤水河以南活不下去的人,渐渐都汇集于此。这般说来倒是可笑,生地活不下去了的人,在不死地却能活下去。
江百谷的祖父江莫,本也是某处仙门大家,成了臭名昭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