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谦
不同于汤谷的落英缤纷枝蔓横生,禺谷像极了人间地狱,没有丝毫的生命迹象。
恶臭熏天的沼泽,寸草不生,绿色的淤泥像烧开了的水,咕唧冒着泡儿,江百谷甚至找不到一处能让自己画织灵阵的平地。
他眯着眼远眺,在浓雾之中隐约看到一处高台,眨了眨眼,润泽了下被恶臭熏得发红的双眼——的确有座高台。
这样毫无人迹的地方,却有一座竹制的高台。
江百谷看着握在手里用来探路的树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泥沼,那截树枝便立刻化成黑水淹没在绿色的淤泥之中。
可是那座竹台,鲜翠欲滴的颜色,仿佛竹子还在欣欣向荣地扎地生长。
太过诡异。
江百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向竹台走去。
织灵阵Jing细繁复,稍有差错,都有可能引起反噬,撕破就近的所有无主魂魄。
那是谷中的唯一一处适合画织灵阵的宽阔平地。龙潭虎xue,也要闯一闯了。
谷外毒蛇环伺,谷内形势不明,江百谷不敢将宁一清独自留下,牵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穿过毒沼。
走上竹台,更为诡异。浓雾毒气笼罩着整个山谷,在远处还能透过毒雾隐约看到竹台,可走到竹台之上再回过头,四周方寸之处已皆不可见,连来路都瞧不清了。抬眼望去,又能看到天空无比澄澈,五个峰头环抱一圈,像五个桩钉牢牢地打在这片毒沼之上,将氤氲的毒气封锁在谷内。
江百谷不敢立时取血画阵,沿着竹台走了一圈,坚实牢靠,没有任何陷阱机关,也没有封印符咒——好似这果真是一处普通的竹台,一座刚刚伐竹而建的高台。
一路走来方圆百里都没有一颗竹子,怎么会有如此新鲜的竹台,还是不惧毒ye腐灼的竹台。
可他转了又转,仍毫无发现。
织灵阵启动之时,决不能有任何潜在威胁。江百谷不敢贸然施术,可此地毒气弥漫不可久留,他担忧地抬头瞧了瞧跟在身旁的宁一清。
宁一清朝他微笑示意,一身白衣站在竹台之上,像雪落林间。
江百谷放了心,继续低头查看。倏忽他的瞳孔放大,屏住呼吸缓缓地抬起头,僵硬地盯着微笑的宁一清,盯着那一身满绣梅兰竹菊的白袍,抱一城的白袍。
“善谦。”微笑的“宁一清”开口道。
“师……尊?”江百谷不敢相信地回应,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进微张的嘴里,有些苦涩。
善谦,那是他十八岁成人礼时师尊亲自刻在他本命魂灯上的字,师尊给他取的表字。
除了师尊,无一人唤过。取字表德,相敬而呼,必称表字。在抱一城时无人敬他,皆直呼其名,在小次山时无人敢呼其名,渐渐世人皆忘了江百谷还有个表字。
“不要叫我师尊!”师尊眉毛一皱,一张柔和的脸有些凌厉。
江百谷站在原地,头垂了下去,是啊,他早就不要自己了。
“你来此地作甚?”口气十分严厉。
江百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弟子……我……我来带你回去!”他听不得师尊这般语气,听到就习惯性跪地认错。
“胡闹!回去!”白衣胜雪的师尊却更生气,不由分说一掌劈在江百谷的颅顶,劈得他眼前炸开一片月白色光晕,脑中只有“回去”二字嗡嗡盘旋。
待光晕散开,江百谷看清眼前,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出竹台,再往前一点,他整个人就要栽进腐灼一切的毒沼之中。
此刻宁一清站在他的身侧,一脸痴笑地朝前走去,半个身子已倾下竹台。
江百谷立刻拉住下坠的宁一清,胳膊一甩,将他捞进怀中朝竹台中央滚去。
“阿清!阿清!”在江百谷焦急地呼喊中,宁一清茫然的双眼渐渐清晰映出江百谷的倒影。
“怎么了?”宁一清发现自己被江百谷紧紧箍在怀中。
“你……看到了什么?”江百谷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
“看到什么?我看到你喊我过去。”宁一清回忆道。
一定是此处的浓雾毒气会使人产生幻觉,最终诱使台上之人失足坠入毒沼。
当下江百谷不再犹豫,必须速战速决。他凌空画出一张清心咒打在宁一清的额头上,想了想,悄悄伸出双指,朝宁一清颈后的昏睡xue探去。
“阿谷!”宁一清倏尔抓住江百谷的手,低声叫了起来。
江百谷顺着宁一清的眼神回头过,看到浓雾之中,亮起一盏黄色的……灯?
一盏,两盏,三盏……倏忽四周被黄光围绕,数不清几盏,四面全都亮起了灯。
“有趣。”
“有趣。”
“有趣。”
……
声音像在山谷中回荡般一声连着一声,可每一声都有自己独特的音调,并非回音。
声音交叠,一时震得江百谷心神炸裂,喉中腥甜。而宁一清已经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