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双野兽一般的眸子里,何垂衣看到了少许的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这点疑惑让何垂衣皱起了眉头。
武帝脚步虚浮地向他走来,用沾满鲜血的手抚向何垂衣的脸,何垂衣愣愣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躲避。
可是,他的手顿了下来。
何垂衣茫然地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一只被遗忘的青鬼面具。
武帝的神色僵了片刻,他震惊地睁大眸子,气息变得微弱,问道:“你早知道了?”
“嗯。”何垂衣轻轻点头。
得到答案,武帝面前一黑,栽入何垂衣怀中,此刻,伤口的疼痛与心脏处不知名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叫武帝无法分辨,于是,就将它们全部当成伤口的痛楚。
他唇色十分苍白,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何垂衣听不见。
他拽起何垂衣的衣襟,将他拽到眼前来,何垂衣这才听清他说什么。
“果然……不值一提……”
“何垂衣……你……忘得真痛快……”
武帝死死抓住他的衣服,那般痛恨地看着何垂衣,直到晕死过去都未将手松开 。
何垂衣冷漠地掰开他的手,对房外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想让他死吗?”
被他一提醒,众人才惊觉。
等房外再无一人,何垂衣吹笛御蛊,将他伤口的血ye吸食殆尽,再用蛊虫及时护住他的心脉,至少现在,何垂衣还没恨到想让他死的地步。
大夫来时,武帝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
听大夫说,刺伤武帝的是一把短刀,刺客应该是想一击毙命,但武帝反应敏捷躲过了致命处,这才让他撑到何垂衣门前才倒下。
武帝在何垂衣房中歇下,大夫不知他的身份只当他与武帝关系亲近,便让他守着武帝,时刻注意武帝的体温,何垂衣本无睡意就应下了。
一整夜,何垂衣都坐在榻边,不时探探武帝的体温,其余时候都盯着青鬼面具,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夜,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贵京王之女、尚娴郡主撞破了钟公公与多位县令的对话,并得知何公公的下落,事后告知贵京王。贵京王将巫蛊族人仍存活在世的消息公之于众,百姓一时群情激奋,联名上书请求派兵追杀此人,但武帝不在京城无法主持大局,贵京王临危受命担起大任,决定明日一早前往罗州城捉拿何垂衣。
钟公公本传信到罗州城,信使到罗州城得知武帝负伤信还没传到又马不停蹄地回了京城。
此时,皇宫一处。
尚娴郡主坐在太妃椅上,垂着两只雪白的脚丫子,婢女正跪在她身边为她清洗双手。
“用香艾多洗几遍。”
“是。”
“洗干净点,让那些死虫子再也不敢爬上来。”
“是。”
昨夜如此大的阵仗钟小石都没现身,今日一早他就替何垂衣收拾好了细软,要助他出城。
何垂衣看了看仍昏睡的武帝,对钟小石道:“过了今日就满一月,我明日再走。”
见何垂衣神情坚决,钟小石没强求,道:“子时,子时一过我就送你离开。”
“好。”
午时过半,罗州城涌进大批Jing兵,他们浩浩荡荡穿过大街,径直朝太守府前进。
钟小石收到消息时,贵京王已经带着数千Jing兵抵达了太守府。
他拿着包袱疯也似的跑进房里,二话不说拉起何垂衣就往跑,何垂衣皱眉停住脚步,问道:“你带我去哪?”
钟小石脸色白得可怕,咽了口唾沫,对何垂衣道:“贵京王已经带人来抓你了,趁他们没包围太守府你要赶紧离开,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是……”
“别可是了!”钟小石抓住他的双肩,眼神很焦急,“皇上重伤昏迷已经保不住你了,你再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何垂衣心沉了下来,“我若离开,太守府呢?包庇我是什么罪行?”
钟小石故作轻松地说:“我一口咬定不知道你的身份,贵京王也奈不得我何,更何况我二叔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没时间了,快走!”
何垂衣没多纠结,转身进房取走那只青脸面具,在武帝榻边停留片刻便和钟小石离开了。
他们从太守府后门离开,贵京王派来包围的Jing兵恰恰晚了一步。
贵京王下令包围太守府却不急着搜查,而是问钟太守要武帝的下落,誓要武帝给一个说法,为何要隐瞒何垂衣仍存活于世的消息。
钟太守不是个蠢的,武帝目前性命垂危势必不能让眼前人知道,他设法稳住贵京王找人去查看武帝的情况。
不多时,武帝从门内走了出来。
他步履稳健与平常无异,脸色却有些苍白。在跨过门槛时,武帝身后的拳头猛地攥起,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钟太守顿时白了脸,想上前扶住武帝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