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宁织连忙拉住他的手腕,暗中感叹温馨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这是白天啊。”
“白天又怎么了。”江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些急躁地抚摸着宁织的大腿。
“江忏,我们交换秘密吧。”宁织坐起来,主动亲了他一下,说:“我告诉你谭广升跟我的恩怨,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还有其他……所有的事情。”
他眼神真挚,表情倔强,浑身散发着一股奇妙的清香,宛如夏日傍晚刚刚剥开的莲子。江忏被宁织的声音和气味所蛊惑,情不自禁地在他嘴唇上啄了好几下,轻声说:“好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第26章 在蓬皮杜
宁织的大学生涯并不十分幸福,应该说,他所经历的许多事情都和设想中截然不同。入学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充实、快乐地度过四年,哪怕性格比较慢热,交不上许多朋友,至少能和室友融洽相处。
结果天不遂人愿,客观规律似乎总和他的主观意志相悖,无论宁织怎么努力,那辆看不见的列车就是越驶越远。
首先搞砸的是师生关系,他自以为礼貌地指出了老师的错误,一个非常小的错误,结果在课堂上获得了赞赏,期末考试的时候却被刁难。然后是同学关系,宁织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班里的同学,尤其是男同学,都觉得他爱表现、假清高、自命不凡。他们常在背地里议论他,宁织听到过几次,没有露面也没有争辩,默默走开了。他学着收敛自己,尽量不“卖弄学识”,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可社交方面刚有起色,他是同性恋的秘密又被曝光了。宁织是从大家看他的眼神中发现异常的,尤其是同宿舍的彭康,脸上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宁织前后一推断,就猜出是彭康用他电脑的时候发现了硬盘里存储的视频,然后告诉了关系好的几个同学,从而一传十,十传百。
宁织没有搞什么当面对质,也不屑于谴责彭康的落井下石,他不为自己的性取向感到自豪,当然也不会觉得耻辱。幸运的是,同性恋的秘密曝光后,虽然宁织在宿舍的处境有些尴尬,但还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同专业的田进偶尔会跟他说话,大体上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界限,而经济学院的室友谭广升,对他还像以前那样温和友善。宁织对此深怀感激,虽然他知道那只是谭广升的修养和性格使然,但处在被多数人孤立的环境中,一星半点的温暖也足以铭记许久。
“强吻”事件发生之前,他们两个维持着融洽的室友关系,会在宿舍聊天、打牌、玩游戏。彭康每次看到这些都要皱眉头,他和谭广升同专业,经常相约上课,关系也不错,见不得宁织这种“变态”接近他的朋友,明里暗里地争起宠来,充当正义使者。每逢谭广升和宁织多说两句话,他就要想法设法打断,还给谭广升使眼色,时刻提醒他宁织是个巨大的艾滋病病原。
宁织讨厌彭康,只要彭康一开口,无论和谭广升的话题有没有聊完,他都会停下来。谭广升心思细腻,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有时会朝宁织投来一个歉疚的笑容,让宁织释怀不少。
那几年,跟宁织玩得好的都是女生,只有谭广升是个例外。宁织表面上再怎么无所谓,能拥有一个同性朋友依然让他感到高兴,仿佛被那个曾经嘲笑他、排斥他的性别所接纳了。
当然,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所谓的接纳只是假象罢了。
那天话剧社在校内的咖啡馆聚餐,玩真心话大冒险,宁织输了,几个学姐起哄让他表白。他很快选择了谭广升,谭广升知道他的性取向但从不躲避和厌恶,而且同住一个宿舍,解释起来比较容易。
那天的游戏进行得十分顺利,谭广升在宁织表白的时候有片刻惊讶,宁织晃了晃手机,给他使眼色,他立刻明白了,笑着点头,配合地说“谢谢你的喜欢,我需要考虑一下”。
宁织根本没料到几天后会传出那样的谣言。什么他强吻谭广升,半夜爬到谭广升床上抚摸他的身体,还有更恶毒的,说他喜欢给男人口|交。
被学生处的老师叫过去问话之后,宁织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第一句就是:“妈,我想搬出去住。”
“讲完了。”宁织说。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江忏沉默而严肃,宁织受不了他的眼神,感觉江忏再多看一会,他就会流眼泪了,于是匆匆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锁定了吧台上的苏打水,说:“我好渴,可以喝吗?”
江忏点点头,嗓音很低:“喝吧。”
宁织把剩下的苏打水喝完了,空瓶丢进垃圾桶,晃晃悠悠地坐回江忏身边,笑了一下:“你别觉得我可怜,其实除了少部分直男,大家对我还算不错。还有人偷偷跟我表白呢。”
他的手掌撑在沙发垫上,肩膀微微耸着,斜睨着江忏,很高兴地说:“江忏,你信吗?运气是守恒的,我以前倒霉,现在才会遇到你。真的。”
江忏说:“我信。”
“好了,该你说了,”宁织积极地活跃气氛,甚至自我调侃,“你是从邓信那里听说我的吧,你不觉得我很变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