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修见他拧眉不展过来想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一二,但沈文宣伸手挡开了:“我想静一静。”
惟修欲言又止,深深叹一口气,无法,只能先背手出了厅堂。
沈文宣手肘拄在桌上倒酒一碟一碟地喝,他想着今后的局势,他来此是为平定西南,但事出他之所料,若他棋差一步,陷在京城漩涡之中......他兵都在渝州,至少他现在不能出事。
抬手再欲喝酒,手腕却被人握住了,沈文宣抬眼看去,见是焦诗寒,他并未走远,在外面散散热气就回来了,不说听得一字不漏,但事情大概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沈文宣沉默着,没拂开他的手,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这人若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富家双儿该多好,不会一出生就遇死境,也不会被困在宅中多年,更不会被身边至亲残害。
他不敢想若他熬不过路上折磨,客死在异乡,那到底是何种的人生。
焦诗寒曲腿坐在他旁边,拿走他手中的酒碟,道:“没喝了,喝多了不好。”
“你听到了?那些事。”沈文宣看他神色平静,便问道。
焦诗寒点点头,转了转手中的杯碟。
“恨吗?”沈文宣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吐气间仿佛都带上丝嗜血的气味,“我帮你。”
焦诗寒抿唇笑了一声,抬手喝下了碟中酒,辛辣穿肠过的感觉差点儿让他喷出来,但他还是忍着吞了,落近胃里,又暖又辣又麻。
沈文宣一惊:“你——”
“我不要你帮我,”焦诗寒道,脸颊白里透红,焉若美人,可能酒劲儿还没上来,他眼神里很清明,“我不要你帮我,我不要你满肩负担,那些事就像雾一样,我无爱哪来的恨,就当是一场空,你不要管,父也好,母也好,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我会给你引来的危险。他看着沈文宣眼圈变得有点儿红,但他眨了眨撇去那些不合时宜的软弱,偏头艰难开口道:“......我明日回渝州,偷偷走。”
“不行,”沈文宣将他拽到自己肩上靠着,手指顺了顺他的头发,“你不要多想。”
他留在京城不知几时才能完事,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六年?世间变化无数,谁知这变化是招神还是招鬼。
“那我去郊外的园子里住,那里人少。”焦诗寒吐出一口酒气,抬手抻了一下他的耳朵,凉凉的摸着甚是舒服,他酒劲儿逐渐上来了,懵懵乎乎地动作都变轻变缓了些,刚建议完,眼神里就流露出丝丝不舍。
跟阿宣分开住,那平时也不能常见面,不能一起睡,一起起床,就连一起吃饭恐怕都少得可怜。
他未想过让沈文宣放弃西南,跟他一起离开京城,阿宣有阿宣自己想做的事,若拉着阿宣跟自己走了,葛武成怎么办?张冦简怎么办?温老头怎么办?阿宣后悔了怎么办?
他就是他身边的一粒小芝麻,没了他焦诗寒,阿宣照样前途一片光明。
“不行。”沈文宣看着他,眼神触及到他变缓变迷糊的视线慢慢柔和下来,笑了一声,打趣道:“我们阿焦笨笨的,万一被别人拐跑了怎么办?”
除了你也没人要我啊,阿焦想着,手脚软塌塌地耷拉着,开始不听使唤。
“谁让你一言不合就喝酒的。”沈文宣捏了下他的脸颊笑道,垂眸亲了亲他的侧脸、眼眉、嘴角,眼睛看着他的面庞,想了几息道:
“阿焦,我们戴个面具吧,我去找最好的易容师。”
皇帝还离得远,只要别让歹人认出来就好。
好像也可,焦诗寒强撑着眨了几下眼皮点点头,下一息就靠在他肩膀上闭上眼不省人事。
沈文宣抱着他的腰盯着他的眉眼看了许久,倾身亲了下他的眉心,怕他着凉,将他拦腰抱了起来。等进入内室,轻手轻脚地解下他的腰封还有外袍,就要把他放在枕头上时却见他又醒了,像第一次一样,醉酒、睡了又醒了。
沈文宣笑了下,改了主意,和他躺在一个枕头上,手指慢慢描摹他的眼窝、挺翘的鼻子还有薄唇,每一处都很完美,心里想着这次会不会也像上一次那般说些大实话。
焦诗寒却看着他顿了很久,眼睛里无悲无喜,只半垂着像是落寞,沈文宣顺了顺他的头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就要拍他的背哄他睡觉,却听他讲:
“没了我......你会活得更好。”
抬手按在心口上,那里有些疼,焦诗寒想着,更疼一些该多好,他便能心安理得些待在他身边了。
沈文宣顿住,眼睛瞪大,有些讶异,回道:“没了你我不会好,会成为恶鬼。”
他上辈子都敢跟他那弟弟一起坠入悬崖以求他死,在羌贼攻入安和县时他就敢一炮炸了他和羌族将军,无牵无挂,谁会想那么费力地活下来,还不够疼的,死了多痛快。
沈文宣抱紧他,埋在他颈间嗅了嗅他身上的甜软香,道:“没你我只会在泥潭里过一辈子,幸好有你,有你真好。”
和他羁绊在一起会有种家的感觉,有了想守护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