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每天都能见面啊。”他轻声说,“像之前在小洋楼一样,早晚都能见。”
半天没听见回答,他看弟弟恹恹的样子,便提早送他回去休息了。
又过了几天,曲郁生跟往常一样给弟弟擦身。
曲铭澈早就习惯这种程序, 往往会提前做好准备,松解扣子,抬起胳膊,好让哥哥擦拭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整个过程他们谁也不说话,曲铭澈在走神,曲郁生则专注自己的动作,他总是做得很快,为了不让弟弟着凉,也不想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擦到弟弟的腹部,他才会特地放慢速度。他知道弟弟这里最敏感,也很脆弱,旁边的两处肋骨被膜一般的皮rou附着,毛巾抚过去,仿佛能看到皮下的血管跳动,让他想到实验室养的一只剃毛的兔子,爱踢人,容易受惊,当被摁住的时候,它的心跳快得像要飞出身体。
跟现在的曲铭澈一样。
擦完身体,时间也接近弟弟入睡的点。他给曲铭澈调整床的倾斜度,说:“我今天了解到你的恢复情况比预期要好很多,可以提早出院。”
“如果赶得上的话,还可以在过年期间回去和姨见面,她一直念着你回家。”
曲铭澈突然抱了他——其实说不上抱,他的胳膊不能用力,只能把额头抵在哥哥的锁骨处,显得不知所措地圈住他。
“澈澈。”他语气不愠不火,垂在身侧的双手掐得发白。
被叫到的曲铭澈抬起脸,干净的发顶擦过他的鼻尖,仿佛拂去一股蛊惑又纯洁的水汽。
于是,当有人匆匆来到门口,喊说有急事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么一幕,哥哥和弟弟相拥着,挨得很近,弟弟的手搭在对方的肩膀,耳朵和眼睛很红,神情却是认真的,他把唇凑近哥哥,像索求亲吻。
要紧之时,曲郁生忽然开口:“是有事找我吗?”
曲铭澈这才惊觉有人,羞愧而仓惶地躲入哥哥的怀里。研究生更是魂都要吓飞了,之前他还可以骗自己说师兄喜欢开玩笑,但亲眼目睹那位和他哥哥一样拥有让人难忘的眼睛的少年,他才真信了这对兄弟玩得很大,医院公共场合都明目张胆,还是小的那个主动。他甚至起了要改行的念头,一次两次被迫接受道德的崩碎,他真遭不住。
他强装镇定说:“有个家属不肯让我们给病人做腰穿,一定要见主任,但主任他们刚去开会了,现在在闹呢……”
曲郁生表示明白,等对方如释重负地退到门外,他才摸摸弟弟发烫的耳朵:“哥哥去处理一下事情,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半天没得到回应,他来不及说更多了,跟负责这片区域的护士打招呼,托他们多注意曲铭澈后,匆匆和研究生一齐赶去了门诊。
这家大学的附属医院是上了好些年头的了,近几年才开始翻新扩建,让医学院的学生大批涌入,跟着带教老师学习。一般来说他们在各个科室轮岗,做些杂活,也有为病人做检查的,但病人一看他们年轻,大多不放心,总是要求让资历老的医生来。
曲郁生遇到很多类似的事,通过研究生的叙述,无非是他们导师给那病人问好诊后,本来要继续让病人做腰椎穿刺,进一步判断病情,但因为临时有事,他托付带的学生做这个小检查,这其实无可厚非,他们实习医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家属一看医生换人了,就说什么也不让检查了。
“本来家属一听要抽脑脊ye就想放弃,我们劝了很久,好不容易答应下来,签字了,就碰上这事。”研究生叹气,“麻烦师兄了,本来是周末……”
“没事,交给我就好。”曲郁生穿好白大褂,戴上口罩和眼镜进了诊室。
白色的帘子后,一位女人语速极快地和对面的实习生争执着什么,不时指指床上的病人,神情激动。一个年纪小的娃娃头女孩原本躲在角落,见曲郁生过来了,立即用稚嫩的嗓音大喊:“妈妈,医生来了呀!”
这一下全安静了,那实习生见到他,赶紧退到一边,女人倒是愣了几秒,依然愤懑地说:“不是,我要找高主任看病,你们可倒好,随便换个没经验的就上,还是三甲医院,那么不负责!”
曲郁生没说话,镜片后的目光沉得可怕,女人莫名发悚,一股熟悉的恐惧让她闭了嘴。
他拿起病历,翻看上面的过往就诊记录:“您是患者家属吧。”
“不,不是,”女人慌张道,“那是我女儿的老师,突然发病全身动不了了,我们也很着急……”说着她捞过旁边的孩子,像要赶紧找个东西依靠似的。小姑娘不明所以,圆溜溜的眼珠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曲郁生。
“这样吗。”他轻轻放下病历本,“那请先冷静一点吧,既然您知道这是大学附属的三甲医院,就应该明白我们这为病人看病的,抓药的,甚至手术室里为医生擦汗递剪刀的,都是经过系统的学习和培训的人。没有人会愿意让患者冒生命危险,我们也承担不起,所以我们会让您签同意书,答应如果有并发症或副作用,会提供相应治疗措施,我们这么做才是负责,而不是像您这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