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家在市郊,时间又已是凌晨,走到楼下根本找不到出租车回去。寒冷的风一阵阵地扑面打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帕维尔很想返回希斯家,可他忍住了。他不想吵醒已经酣睡的希斯,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再回去的时候,希斯就不会像刚才那样对他友好亲切了,说不定会把他当做陌生人拒之门外——也对,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即使经过了这几个小时的共处,他们也仍然谈不上是熟人。一个万众瞩目的足球明星,和一个前途未卜的穷学生,大概是交不成朋友的吧。。。
于是他干脆裹紧了大衣,朝回家的方向步行起来。走一走就不会冷了,说不定很快就会碰到什么人让我搭便车。。。帕维尔不住地鼓励自己。后来他差不多已经迷路了,却还是不想停下来,整条街上只听得到他的脚步声,他攥紧琴盒,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那是一首他家乡的民谣,说的是一对恋人被高山阻隔无法相见的故事。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帕维尔并没有注意到那耳熟能详的歌词中有什么含义,只觉得悠远的曲调很能安慰他自己。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帕维尔终于看见了一辆早班汽车,恰好开往他的宿舍所在的地方。他赶紧跳上了车,车厢里暖和的空气让他终于松了口气。找了个位子坐下,放下琴盒,帕维尔才发现自己提着琴的那只手已经完全冻麻掉了。他从大衣口袋里抽出另一只手,小心地抚摩着这只手,那奇怪的麻木感就仿佛是在抚摩另一个人。帕维尔一时间有些心疼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可以倚赖的就是这双手,他的吃穿住行,他的一切梦想,都维系在这双手上。
平安夜的宿舍果然无比冷清,整栋楼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连看门的老头儿都溜出去喝酒了。帕维尔从冰箱里找出仅剩的食材,在公共厨房里为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他在房间里点起很多支蜡烛,在烛光的环绕中坐下,拉起琴来。琴声一起,世界在他的眼中就变得模糊而遥远了,只有他的音乐是最清晰的存在。直到快要结束时,帕维尔才发觉自己今天拉的曲子和昨晚几乎一模一样,他不经意地笑了笑,唯一不同的就是昨晚多一个听众吧,不过那个听众能不能听懂,还得打一个问号。
入睡之前,帕维尔还是和世界上其他无数个地方的人一样,许下了圣诞愿望:希望我的音乐能被更多人听到,希望早一点有人看见我的才华和我的好。
第二天上午帕维尔打算出门之前,才发现自己离开希斯家时,在门背后拿错了围巾。他自己的那条驼色围巾被留在了希斯家,眼下挂在他面前的,是希斯的一条Burberry格子围巾。
这条围巾和自己的大衣倒也挺衬的。。。帕维尔对着镜子想。不过拿错人家的东西总是不好,但希斯那样的大明星应该也不在乎一条围巾吧?可如果这条围巾是对他很重要的人送的呢?那还是等假期结束后找个机会还给他比较好。。。可帕维尔已经完全不记得希斯家的地址了,难道要去皇马的训练场上找他?不不不,那样太像个愚蠢的追星族了,我才不要。。。如果这条围巾真的对他很重要的话,他应该会主动联系自己吧?也不知道他找不找得到我。。。站在镜子前纠结了好一会儿,帕维尔终于还是系着那条围巾出了门。
假期结束之后,同学们纷纷返回学校,少不得在一起讨论假期见闻。平时算得上开朗的帕维尔却丝毫没有提起他偶遇大明星,并且为他一个人演奏了几个小时的事情。即使住在隔壁的那个皇马死忠球迷和人讨论起最近的比赛,并且无数次提到希斯的名字,帕维尔也没有说。他觉得自己有点像传说中发现神秘宝藏的少年,答应守护宝藏的Jing灵绝不泄露秘密,否则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过二月底的一天,帕维尔终于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皇马训练场的大门口,背包里放着他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那条围巾。
训练还没结束,帕维尔在门口踱着步子,练习待会儿要说的话。
“你好,这是你的围巾,还给你。”不好,太突兀了。
“圣诞节过得好吗?这是你的围巾。”更不好,显得傻兮兮的。
“我上次走的时候太黑了,不小心拿错了你的围巾。后来也找不到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就一直没能还给你。今天才想起可以来训练场找你。。。”唉,干嘛要解释这么多,倒显得心虚的样子。
“这是你的围巾,不好意思这么晚才还给你,希望没有耽误你的事。”算了吧,一条围巾能耽误什么事啊?笨死算了。。。
这么纠结着,场上的训练已经结束了。帕维尔一抬头,看到希斯正朝他走过来,身旁还有个教练模样的人,正拿着一个纸板往上面画着什么,指点给希斯看。帕维尔认识他,那是皇马的助教罗纳尔多。可这样一来,他就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希斯说话了。
结果还是希斯看到他,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嗨!音乐家,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帕维尔一下子脸红起来,慌张地打开背包拿出那条围巾,递到希斯手里,“这是你的,那天我走的时候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