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见温枝舟打量自己,惊慌避开视线,手脚并用爬到前头去了。
如果说他刚才还是一头被驯养的烈狗,现在则忽然恢复作为人的思维。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刚刚阻止了那个拼命逃亡的男孩是错误的,他此刻根本不敢看温枝舟,进后院后只是跪趴在铁笼边捧着温枝舟放在地上的碗狼吞虎咽,听见封金把温枝舟拖进屋里被痛打的惨叫。
关春桃不许温枝舟吃东西,命令封金把他吊在柴房里“反省”,饿他两天就懂得乖了。温枝舟不算高,毕竟身体还没开始长,胳膊和腿细细长长,很轻,但也耐不住被捆着双腕吊在房梁下一整晚。
他哭都哭累了,双臂疼得麻木,甚至不敢摇晃自己的身体。背后是成堆的柴块,身前是纸糊的木窗,清冷的月光从破裂的窗纸中穿进来,也要灼伤他的眼;配着Yin冷的暗风身体止不住地颤栗,还饿,又渴,温枝舟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活不过今晚了。
爸爸妈妈在哪?!或者谁来——谁来救他啊!
他越想越绝望,以为都要流尽了的眼泪又冒出来,沿着脸颊下滑一颗颗砸在地上。
柴房的门忽然嘎吱一声响,温枝舟惊恐地望过去,看见一只手从门外伸进来,摸索着地面似乎在确认安全,将门慢慢打开大半,钻进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是白天那个捉住温枝舟的少年。
少年安分乖巧的时候封金和关春桃会忘了要给他上链关锁。他已经被驯服得像一只真正的狗,主人在家时就算自己身体自由也不会逃。
少年小心打量着被挂在横梁下的那名男孩,他长得清秀,月光照射下白净的肌肤微微发亮,也透出黑色的伤口;睫毛长长的Yin影铺在眼下,泪痕清莹,一脸悲伤。
他爬到温枝舟脚下跪着,抬头望他,脸埋进了月光的Yin影里看不清表情,却能看见他似乎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从怀里往外掏什么。
“你……饿不饿……要、要不要,吃……?”
少年说话格外费劲,磕磕巴巴,每说一个字就在尽力回想是不是这么说,因为很久没有正常交流的缘故。
他从怀里掏出来的是半个馒头。这是白天剩下的,常年虐待让他学会偷藏食物,以免被罚不许吃食饿得晕厥。
温枝舟怨恨地低头,死死瞪他:“你滚开!”
他没有办法不恨身下的少年,若不是他,自己肯定就逃出去了!这少年矫健地可怕,温枝舟也看见他身上的伤,猜测他肯定也过得不好,而且现在他竟然是自由的,没有束缚,那么——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还不让自己逃!
“对、对……对不,对不起……”少年惊慌失措,半举着馒头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逃了!”温枝舟声泪俱下,却不敢控诉得太大声,以免那两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冲进来打他。
“逃不掉的……不能,不可……逃掉的……”少年愣愣道,像一个迟钝木偶,“大、大丫姐……能逃的话,我和大丫姐早、早就能……逃了。”
温枝舟不肯吃他给的馒头,少年万分愧疚,却也不愿放弃,扭头张望了一下便爬去了温枝舟身后的柴堆,捡出一个小小的空隙,用其实同样脏但他没意识到的衣服用力擦了擦,把馒头放进去。
“我、我就……放这……”他小心翼翼道,“明天……下来,你要的话,可以……来拿。我、我那也有……水,你来……可以来……”
少年慢慢挪去门口,将走的时候又和温枝舟道歉,艰难组词,温枝舟却听明白了。少年告诉温枝舟,他有时真的以为自己是狗,白天真的很对不起,他没有反应过来。
温枝舟叫住他,说既然他现在是人,那就把他放下来,他们一起逃。
少年害怕得直摇头,躲闪着出去了。温枝舟呆呆地望着他离开,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分明关春桃和封金已经睡了,鼾声都传到这里了,又是月黑风高,没有人会知道他逃了的,等到了白天他肯定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时的温枝舟并不明白,莽撞地逃跑只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若逃离真就那么简单,那么无数被拐进大山深处的人们,就不会一去不复返,再无踪迹。
第3章
“三妮儿!三妮儿!?你死了不会应声?!去做饭听见没有?!”
关春桃躺在床上破口大骂,她睡到日上三竿,是被饿醒的,醒了发觉竟然没有人伺候她吃饭,叫了也不应声,三妮儿是不是活腻歪了!
温枝舟夜间都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听见关春桃洪亮带刺的嗓门也是被吓得哆嗦,一瞬间就醒了。但他倔强着不肯回应,他是温枝舟,他不是三妮儿!再说了,他已经被吊了一晚上,那女人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他没有办法挪动,更不可能乖乖去做饭送到她床榻上。
再三叫唤下关春桃耐心耗尽,她踹醒了鼾声震天的封金,骂他带回来的好妮子,驴一样犟。屋内传来暴躁穿衣穿鞋的声音,温枝舟头皮发麻,已经预见了自己很快就要遭遇的事情。
柴房外不远便是关押少年的铁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