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声减弱,杨月紧绷的身体颓然泄力,双手也脱力般的松了下来。
侯择七轻柔而坚定的掰开他的手:“别怕,哥在呢,你看看我。”
滚烫的鲜血凌乱的沾染在脸上,刺目的赤红和脆弱的苍白交织在一起,格外触目惊心。
杨月就这么缓缓的扬起脸,皮肤雪白,眉睫乌黑,染血的脸庞仿佛坠进岁月的长河里,一点点变得幼小、稚嫩,然后清晰的浮现出水面,与当年那个满脸是血的孩子渐渐重合。
霎时,仿佛巨轮撞击冰山发出沉闷的轰响,无数尖锐的碎冰呼啸着刺进胸膛,侯择七的心口猛然震颤,接着整个大脑的神经中枢都都微微泛热,脑海里叫嚣着闪过一个极其荒诞的疑问——是你吗?
是我Yin差阳错的又遇到你了吗?
可是这世间浩大人海苍茫,又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巧合呢?
杨月在短暂而沉寂的空气里静静望着眼前的人,然后眼底突然有了盈盈跃动的微光,紧接着他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颓然向前栽去。
他把脸抵在侯择七肩窝,嘶哑的声音轻轻抖着,小声在人耳边喊了声:“哥。”
侯择七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松下一口气,抬手轻拍着他的背,一下接着一下。
“我在呢。”
他们守着一堆破碎的瓷片蹲在昏暗的厨房里相依,隔着睡衣上单薄的布料,杨月面颊上的温度把侯择七的肩窝烘烤得滚烫。
接着门铃声打破了片刻的温存,是他的私人医生陈昂来了。
侯择七把杨月牵出厨房去开门,半夜三更上门的陈昂刚一进门就被他肩头上沾染的鲜血当场震慑,再一转头看到沙发上满脸是血的小孩儿,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要不是侯择七在千钧一发之际拎住了他的翻毛领,他怕是抬腿就要夺门而出。
进了房间,打开药箱,他吩咐侯择七去shi一条干净的毛巾,开始检查杨月掌心的伤势。
“还行,只是些皮rou伤,没有伤到筋骨和血管,伤口里也没有碎渣,我帮他包扎一下,注意这两天不要碰水。”
陈昂推推眼镜,瞄了眼已经擦干净脸的杨月,心里就奇了怪了,上次垫着内增高翻跟头,这次又用手去按那么锋利的碎瓷片,明明看上去长得挺机灵的一个小孩儿,怎么偏偏脑子却不太好呢?
清洁、消毒、上药、包扎,他细致的帮人处理完手上的伤口,又接过侯择七递过来的体温计,叹了口气摇摇头:“烧得太厉害了,单吃药不行,得打退烧针。”
侯择七瞥了眼已经烧得神志昏沉的杨月,他呼吸急促而粗重,嘴唇毫无血色,刚刚还苍白憔悴的脸色此刻已经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绯红,浓长的睫毛因为病痛而难耐的抖动着,像一只脆弱的蝴蝶,仿佛落下一根轻飘飘的羽毛都能将它顷刻间压垮。
“行,打吧,我去把毛巾shi了,一会儿帮他物理降温,”他深刻如剑般的浓眉轻轻蹙起,拿起手边的毛巾站起来。
一只裹着纱布的手却在他迈开步子的一瞬间扯住他的手腕。
“你别走。”
虚弱嘶哑的声音中夹着粗重的喘息,侯择七闻声回头,杨月刚刚还在昏睡中不断颤抖的眼皮已经缓缓掀开,正闪着苍白脆弱的光,直勾勾看着他。
“我不走,我去帮你把毛巾沾shi,”侯择七近乎轻柔的把他的手掰开:“先让陈医生帮你打针,我很快就回来了。”
杨月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不许去。”
明明是软糯的鼻音,听上去却像是命令一样霸道强硬的让人哭笑不得。
侯择七生怕他弄疼手上的伤口,立刻无奈的妥协:“好好好那我不去,你先松手,你手这样会渗血的。”
杨月一把将他拽回床头,这才乖乖把手放开。
“不走就不走吧,这个针有点疼,你得给我把他按住了,”陈昂熟练地把药抽进注射器里,吩咐:“裤子帮他脱了。”
侯择七照做。
冰冰凉凉的酒Jing棉球沾上滚烫的皮肤,痒得杨月浑身一个激灵,鼻腔里挤出“嗯”的一声轻哼,肌rou下意识地绷紧。
侯择七一把揽住他,掌心轻拍他的后背,在耳边小声呢喃:“放松,你这样会疼。”
话落,陈昂猝不及防的把针头扎进肌rou,杨月一口狠狠咬在侯择七肩窝!
“嘶!”
小兔崽子,居然咬人?
侯择七倒抽一口冷气,陈昂立马轻蔑的斜他一眼:“挨扎的都没事儿,你叫唤什么?”
我他妈……
不然您来体验一下被咬一口的感觉?
一针下去,侯择七肩窝里清晰的留下了一个鲜红整齐的牙印,他不仅忍气吞声,还得接过陈昂手中的棉球,轻轻按在杨月那一小块白净得如羊脂玉般泛着光泽的皮肤上,防止针眼渗血。
陈昂开了一些药,叮嘱一番过后道了别,侯择七送走他,忙里忙外的开始收拾蜷缩在床上的祖宗。
说是收拾,半点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