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禾真的视线,李呈蕴喝了一口水说:“她儿子十六岁从这儿跳下去,她也就在这安了家。”
但禾真只捕捉到了奇怪的重点,他看着李呈蕴,不知道李呈蕴是不是也曾经想过在这里一了百了,最后又是不是被这个老人留住。
厨房里的声音停止,接着是老人缓慢沉重的步子,围着花头巾的老太太拎着塑料袋走过来,笑眯眯地把东西放在桌上,小声交代道:“免费送你们的,你们偷偷吃,可别被其他客人看到。”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李呈蕴很捧场。
打开塑料袋,里面平躺着两个布丁,橘黄色的外包装,上面画着卡通兔子,是超声经常打折促销的牌子。
撕开包装,ru黄色布丁散发着浓烈的糖Jing味,禾真低头咬了一口,是芒果的。
坐在对面的李呈蕴拿过里面的布丁,一点点撕开外包装,挤压软壳,ru黄色的果冻颤颤巍巍往外冒,溢出的汁水沾在指尖。
李呈蕴像是没注意,他低下头,嘴唇逐渐靠近。
动作比脑子更快,等禾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手臂越过桌面紧紧地抓着李呈蕴的手腕,李呈蕴的皮肤很热。
“布丁是芒果的。”
李呈蕴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他看着禾真,很轻地笑。
“我还以为你真准备看着我死呢。”
第65章
拐角厨房的噪音还在继续,禾真和李呈蕴面对面坐着,一个盯着红砖色墙面上的倾斜光影试图给心脏降速,一个持续蛊惑人心。
指针划过双位数,李呈蕴终于开口笑着问:“怎么不说话。”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禾真转过头看李呈蕴。
“你什么时候开始演的?”
李呈蕴左手拿着水杯,反问他。
阳光顺着上移,投在红砖色墙面的光影一点点摆正,禾真若无其事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芒果布丁,直到水果糖Jing的甜腻溢满整个口腔,才说:“昨天吧。”
李呈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喝了一口水,身体向后靠着椅背:“重新说。”
ru黄色的布丁被他咬出两个口子,坑坑洼洼的,握着塑料杯的手指用力又松开,来来回回几次,才重新抬头,坦白从宽:“接吻那天。”
这个答案好像终于让李呈蕴满意,他眼睛弯下来,夹了一个素丸子放进嘴里。
禾真看着李呈蕴,他原本想要问李呈蕴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又憋了回去。
也是,在装疯卖傻这方面,自己总是会被李呈蕴揭穿的。
安静吃完桌上所有东西,李呈蕴抽出两张红票子压在盘子下,禾真站起来走到门口,余光瞥见李呈蕴把没打开的芒果布丁拿在手里。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李呈蕴走在前面,细长的影子被台阶割成好几块。
再次走到墓园,这次禾真没跟过去,他站在树荫下等待,给母子俩留出足够的时间。
头顶的蝉不知疲倦,禾真又往上走了一步,这次李呈蕴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
不止一次,禾真在想如果发现这一切的人是何萍,跳楼自杀的人也是何萍,他还能不能在面对李呈蕴的时候满眼满心都是晕眩的爱意。
比山还要高的坎,他不知道李呈蕴到底是怎么迈过去的。
李呈蕴没什么和甄薇说的,从一滩血红到方正的大理石墓碑,他不再是二十岁,甄薇也不是随时要在脸上补针的神经质母亲。
但很偶尔,盯着石头上那一小张相片,他还是想过吐露心声。
厉害的日头晒得皮肤发烫,以前他总是嫌甄薇烟瘾大,现在看着自己手里明亮的火光,也能理解尼古丁如何平静大脑和心脏。
李呈蕴对着黑白照片抽完一整支烟,在火光快要熄灭的时候,他抬眼看见站在树荫下的禾真,光芒穿过树隙落在他眼皮上,三秒之后,树下的人冲他笑。
“算是带你见过了。”
李呈蕴收回视线,对着相片低声开口,“还是那个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火星被山风吹跑,连带着一起消失在风里的是最后那句对不起。
从墓园出来,李呈蕴开着车带着禾真原路返回,路上见到有商贩摆摊卖樱桃,禾真盯着移不开眼,李呈蕴看了他一眼,开出去一大半又掉头回去。
两竹筐的红樱桃上盖着白布,禾真打开车门下去,问樱桃怎么卖的。
老头用竹编帽扇风,来回扫了他们一眼,似乎正在掂量这两个冤大头怎么称斤称两合适。
禾真没给他这个机会,冲着老头的要价对半砍,最后心满意足地拎着一大袋子樱桃上了车。
车子驶在柏油路上,两边是已经废弃的火车轨道,禾真低头在塑料袋里扒拉樱桃,额头和鼻尖都挂着汗,看着他从里面挑了个最大最红的,又拿shi巾来来回回地擦。
李呈蕴伸手把两个风口都对着禾真,又看了他一眼才说:“你在抛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