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灵罗自然知道那狐狸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他亦正有此意,将袖子一招,那狐狸犹豫一回,乖觉跳了进来。僧灵罗拍拍小石头肩膀:
“小石头,走,我们去许家讨杯喜茶去!”
那许家门口虽然敲锣打鼓张灯结彩,宾客脸上却没有太多喜庆,在夕阳的余烬里显得有些鬼气森然。只有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讨糖吃,才让人觉得这不是一场丧事。那许家寡母擦了眼泪,脸上涂了点粉,坐在客厅当中。小石头的爹认出僧灵罗来,和村中几位证婚长辈低语一番,将僧灵罗请至上位坐了,待以瓜子、花生和茶饮。僧灵罗并不贪口腹之欲,只是怕那小狐狸惹事,便塞了一把瓜子到袖子里,不一会儿那小狐便吭吭哧哧磕了起来,幸而在屋外锣鼓声中,没人听见他袖子里的这番动静。
坐了两盏茶的工夫,忽然村口霞光绽盛,那几名老者对视而喜:
“来了!”
那古镜大仙来得极快,不一会儿耳边便传来梵乐清音,四个白衣小童抬着一顶竹轿,覆以白纱红绸,飘然落在许家门口。围观的村民见到竹轿,纷纷跪倒口呼大仙,那几个证婚的长辈也拄着拐杖,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门口,恭迎娇客。
一个小童走到轿边,听大仙说了几句什么,扬声道:
“大仙说不必客气,大家都起来吧。照规矩不必行礼,新娘子直接上轿即可。”
有女眷扶出红帕遮面的新娘子来,那许家寡母看了,满面惨然,却也无可奈何。那小童上前接过新娘子,扶上轿去。轿帘微开,轿内只见一角黑袍,不见那大仙真面目。大仙显然心情不错,小童凑上前去,捧出一个锦盒来,走到那几位证婚长者面前,小心叮嘱:
“大仙感激你们的诚意。照规矩,这是这次份额的长生丸,依然用仙人羮和了,小心服用。”
长者们纷纷谢过。其余村民纷纷叩拜,小童便招招手:
“今天是大仙的良辰吉日,你们有什么难处,大仙会尽力解决。”
那些村民显然是轻车熟路,有人在前引道,四小童便抬着轿子跟在后面。僧灵罗遥遥跟着,见轿子在一户人家院子前停了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出一头口吐白沫的牛来。那小童从轿子里捧出一个柳枝净瓶,用柳枝蘸了蘸水,往那病牛身上洒了几滴,说也奇怪,那牛的四腿朝空中扬了扬,忽然一个打挺,Jing神抖擞地站在地上,自顾自冲回院子里吃起草来。
众人见此,无不对那古镜大仙的法力称颂膜拜。那四小童又抬着轿子经过了几户人家,对着病人亦或病畜如法炮制一番,免不得收获更多歌颂跪拜。如此游走了村中一圈,那四小童抬着轿子走到田边。这次四小童各从轿中取了一瓶,走上田垄,行走如飞,边走边用柳枝蘸水扬出。那轿中传来磳磳琴音,如霹雳滚雷,又如广瀑流泉。几乎是在片刻间,被小童蘸水挥洒过的田地里便纷纷长出叶子来,即使在夜色笼罩中,也可以看到一脉勃勃生机。
“古镜大仙,法力无边!德寿昌隆,洪福齐天!”
僧灵罗驻足一旁,见村民无分老幼,纷纷磕头便拜,口中祝祷有词,心中念声弥陀佛,好厉害的妖术。那四童子不多时便已在田中转了一圈,对村民挥挥手:
“大仙今日已行善毕,若有他求,需沐浴焚香,抬上祭品,到东山苍莽洞来跪拜祝祷。你们且散了罢。”
那轿中传来一声轻轻琴音,四童子抬起轿子,往东飘然而去。那些村民喜不自胜,相携着往回走。袖中小狐待人散净了,摇了摇尾巴,啧啧讥讽道:
“大和尚,我看这大仙的法术比你厉害多了。我修了三百年,也不过堪堪驱动些死物,造些幻境出来罢了。这古镜大仙竟然可以起死回生、强令麦苗生根发芽,只怕我再修个三百年,也是远远不及。你的法力虽然在我之上,但只怕在这大仙面前,不堪一击。”
僧灵罗听罢皱眉:
“既然害怕,你且回去吧。”
那小狐奇道:
“回哪里去?”
“回你自己的山头去。”
“你要赶我走?——大和尚,你真的要去东山苍莽洞,找那古镜大仙不成?”
僧灵罗也不回答,袍袖一抖,将那孽畜抖落地面,也不顾那狐狸如何大骂抗议,拈指掐算一回,便沿着那四童子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他虽然不识路,但空中那股恶臭妖气却分明泄露了对方行踪。不出二十里地,那顶轿子已出现在视野之内。僧灵罗正犹疑是否要立时拦截下来,那轿子却在前方旷野停住,月色皎皎,琴声淙淙,大仙声音传音入密:
“这位高僧,追了我古镜一路,可有何贵干啊?”
那声音清幽干哑,似男似女,似人似鬼。僧灵罗冷冷一笑,眉间灵犀攒动,心内却是一惊——这妖物好大来头,竟看不出本来面目,怕不是果真如那小狐所言,不止千年修行:
“本座有好言相劝。你且先把轿子中的姑娘放下。”
“哦?多情自古空余恨,长使英雄泪满襟。良辰佳月,情意绵绵,这位高僧又何苦破人姻缘,搅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