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愣了一愣,这才瞧见于庸人腰侧的黑玉令牌,恍然大悟,粉颊微红,忙俯身行了大礼:
“原来是表少爷。奴婢莺歌,同妹妹燕舞,两年前因父母遭贼人杀害,流落乡野。我们姐妹被庄主所救,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进了山庄伺候。一直听说表少爷在江湖上的大名,可惜奴婢福气太浅,无缘一见——”
说着话,莺歌抬起头悄悄看了于庸人一眼,眼眸之中一片柔情流转。原来怀璧山庄与世隔绝,君逸兰自恃机关术独步天下,庄中杂务粗活皆是由机关木人所做,诸婢一律习武防身,不许任何男子入内,除了一年一度的兰花盛宴,终年便再见不到半个男子。此刻她只道是于庸人出手救了自己,顿时有了许多好感,一片芳心暗许。
于庸人自是对面前的小儿女心态一无所知,摇了摇纸扇:
“我知道姑妈不喜欢热闹,所以好久没上这里拜访了——此次若不是有要事相商,也不会贸然来此。这里的四神金兽呢?拱卫金兽不吃不休从不偷懒,怎么不听从我召唤?”
莺歌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于庸人又问:
“这兰花田怎么有了许多蝴蝶?这些蛇又是从哪里来的?”
莺歌柔声回答:
“奴婢也不知道。庄主因玄武大帝金身重塑之事,早已几个月闭关不出,庄中大小事务皆由诸婢打理。近日来庄中突然来了许多蝴蝶,奴婢们只道是春日花开,将蜂蝶引诱到此。只是这蛇是第一次见到,幸而有表少爷相救,否则奴婢早已葬身于此。”
于庸人挥挥手,他素来为人直来直去,对少女反复言谢十分不耐,心道,多半是姑妈闭关了几个月,这些木人甲兽疏于修缮,故而不听使唤,回头务必要禀明姑妈好好查探一番。他见温别庄等人在侧,便不好多聊庄中事务,便令少女在前引着,一路往庄内而去。
众人行了半里路,遥遥可见密林之中,隐隐几点红檐翠瓦,画栋飞角,气势俨然。百里临江见了暗暗咋舌,心道,原来这深山之中,竟然藏着这样恢弘的宅院。他正想着,却见远远一名少女快步行来。那少女近看面貌生得与莺歌一般无二,若不是衣裙钗饰有别,几乎令人难以分辨身份。少女见了莺歌,见她发丝凌乱泪痕未干,忙拉着她的手问:
“姐姐怎么了?”
原来这少女便是燕舞。莺歌、燕舞姊妹本是一母同胎的一对姊妹花,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自幼学习诗书女红,如大家闺秀一般教养。二人为怀璧山庄庄主君逸兰所救,因二人生得容貌出众,又性情温淑举止娴雅,令君逸兰另眼相看,待之如亲女一般。莺歌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经过,燕舞忙转身向众人言谢,又道:
“庄主一直闭关谢客,要到金身塑成之时方才出关,只好请诸位到庄中暂且住下了。”
于庸人见她态度疏离,仿佛将自己也当成外客一般,便略有不满:
“怎么姑妈连我也不见吗?庄中的几位姑姑呢?骊姑是素来贴身伺候姑妈的,从小看着我长大,你带我去见她,让她带我去找姑妈。”
燕舞抿了抿嘴,解释道:
“表少爷原来不知,骊姑去年犯了大错,误入玉沉水榭,打坏了庄主的一件心爱物事,被庄主连夜赶出庄去了。骊姑走了以后,其他几位姑姑为骊姑求情,触怒了庄主,也被先后打发离了山庄。如今庄内只有我们几个年轻婢子,招待不周,还请表少爷恕罪。”
说罢,燕舞拍了拍手,身后传出一阵乱响,几只木制的机关兽扬着四条木棍做的“腿”,一路蹦跶着奔了过来,到众人面前笔挺挺地停住。燕舞在机关兽的脑袋上拍了拍,吩咐道:
“还请温宗主到漫碧小斋住下。也请表少爷请跟奴婢来,先到含芳别苑歇息吧。”
于庸人似欲言又止,跟着莺歌、燕舞姊妹俩去了。那四只机关兽扬着脑袋,发出含混不清的“嗷嗷”两声,仿佛在示意抬轿的人跟着自己来。百里临江见机关兽轻车熟路,将轿子引入旁边的小路,穿过长着许多藤蔓的长廊,又攀上长长的石阶,终于到了一处院落停下。其中一只机关兽往前跳了跳,将院落的门顶开,又摇了摇尾巴。
百里临江抬起头,见院落的额匾上写着“漫碧小斋”四个大字,院子虽然不大,却极为清幽,内有一间正室两间耳房。那八名轿夫待温别庄和百里临江下了轿,将轿子往院角一放,随即恭恭敬敬退进两间耳房里,便再无声无息。
百里临江被温别庄困了多日,见这些轿夫不言不语,不食不饮,只是白日行走夜间休息,早就不再害怕,反而生出许多好奇来。此刻他见温别庄也不理自己,径自走进室内歇息,便好奇心大起,凑到一间耳房的窗边,从窗纸的小洞上往里看。只见四名轿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和衣而卧,连靴子也不脱,将斗笠罩在脸上,身体一点起伏也没有。
百里临江越看越感到奇怪,正巧夕阳西下,山间蚊子又多,有几只便一直在他耳朵旁边嗡嗡打转。百里临江心生一计,将一只蚊子捏在手里,点了个御物诀。那蚊子便乖乖听话,从纸窗的小洞里钻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