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小司空,一身天火神功已臻化境,却素来不以武力服人——依本座看来,实属近二十年来江湖中第一人。幸会之至。”
座上那人——温别庄唇上挂着淡淡微笑,星眸半敛,一手托腮。若不是他低沉语气中带着浓浓杀机,神态仿佛只是闺中少女与陌生人隔帘交谈一般。
百里临江看看窗外背对自己长身而立的于庸人,又看看对面的温别庄,心想,这两人一个说“久违”,一个说“幸会”,所以他们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他仔细上下打量了于庸人一阵,又想,这小子肩窄腰细简直像个姑娘家,哪里有个练武之人的样子,凭什么让昆仑青晓恭恭敬敬?何况这小子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岁,比自己还要小得多,又什么时候和温别庄这样的老妖怪打过交道了?刚才这小子方才居高临下指东打西,一副刻薄又淘气的样子,又何来“二十年来江湖中第一人”的称誉——
百里临江越想越气,瞪了对面的人一眼,心想,小爷哪里不如这小子了,凭什么这老妖怪倚老卖老就要当自己师父,平白高了自己一辈?
于庸人显然不知道百里临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打开:
“温宗主久不入江湖,如今大驾光临怀璧山庄——看来这听霜剑的威名,比于某人预料之中,要大得多了。”
温别庄微微一笑:
“昔年南海派曲连环在世时,曾因执迷情关误入魔道,与昆仑三思道人在峨眉金顶决战三日三夜,终于大彻大悟含笑而逝。三思道人得此剑后二十年,忽而一夜白头疯疯癫癫,弃昆仑掌门之印而去,自此听霜剑便流入凡间杳然无踪。人人都说听霜剑乃是魔物妨主,如今此剑在怀璧山庄重现于世,本座倒是好奇得很,只望君庄主高抬贵手,借剑一观。”
于庸人摇了摇折扇,沉yin半晌:
“旁人若是造访怀璧山庄,于某人自然是无比欢迎。只是三十三天残阳道在江湖树敌之多,历来又正邪不能两立,只怕是方才昆仑派的朋友瞧见了,平白生出许多事端——”
百里临江在一旁听着,心想,刚才昆仑派的那些道士被这小子好一顿调戏,彼此水火不容,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小子嘴里的“朋友”了?可见这所谓的武林宗师满嘴都是儿戏。他心里倒急得像是被小爪子挠痒痒似的,一方面希望这于庸人一口拒绝,这老妖怪又傲慢得很,两下不合即刻打起来,自己便可逃之夭夭;又被温别庄的一番话勾起了好奇心,希望能借此混进江湖里鼎鼎大名的怀璧山庄,能瞻仰一下传说中的听霜剑的风采;又想,若是老妖怪遇到了昆仑的那些道士,动起手两败俱伤,那可实在太妙。
却不想温别庄正色敛神,不见半点狂态,反而低下头,用修长的手指拨着紫玉发梳的梳齿,轻轻道:
“怀璧山庄素来独立于世,一年一度的兰花宴,礼贤下士遍请黑白两道江湖豪杰,就算是朝廷也要给几分面子。今年又逢君逸兰君庄主受峨眉所托,为玄武大帝重塑金身,迎接三月初三封神大典,料想无人敢在这种日子生事——小司空与其担忧昆仑派要找本座的麻烦,只怕是要本座循规蹈矩,不多生事端。怀璧山庄与钱塘于府源远流长,本座这点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于庸人哈哈大笑,收起折扇在掌心敲了敲,转过身来,一张俊脸上双眼如芒炯炯有神,显然对温别庄的回答极其满意:
“温宗主金口一言,快马一鞭。既然如此,有请!”
于庸人在前领路,引着轿子一路行过吊桥,沿着大道一路向上。百里临江只顾探着脑袋朝外看,见路面皆为黄土铺就,没有半分碎石,显然是经过Jing心修葺。令人咋舌的是,大道两侧虽为密林,却与寻常山景截然不同,时而见飞瀑流泉,时而见参天翠柏,时而见奇峰怪石,时而见走兽鸣禽——仿佛一动一静皆为Jing心设计,目的就是为了令游客目不暇接乐而忘返。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开阔地,百里临江闻得空中一阵馥郁花香,只觉得Jing神一振。他放眼望去,只见大道两边是广阔花田,目光所及之处,俱是茵茵绿意,其中红白交呈,间杂鹅黄淡紫,百花齐放,妩媚生姿。更绝妙的是,一名绿衣少女挎着竹篮,身后跟着两只翩翩起舞的仙鹤,一边摘花一边唱着山歌:
昨夜送郎上行舟
今晨妾身登高楼
楼台不见流水远
依稀望见鹦鹉洲
鹦鹉洲,白云愁
离人到此应白头
东风若知妾心意
应作西风水倒流
那少女弯腰正欲摘下一朵兰花,忽然“唉呀”一声,原来花瓣上栖着两只蝴蝶,翅膀收起时竟如花瓣一般真伪难辨,被少女手指惊扰,猛然飞起,在空中盘旋两圈——原来旁边的兰花上也栖息了许多蝴蝶,纷纷扰扰呼朋引伴,竟如一阵旋风,铺天盖地,直抖得那少女裙上俱是花粉。那少女吃了一惊,正要避开,忽然娇呼一声:
“蛇!蛇!”
百里临江定睛看去,只见少女身后的两只仙鹤抖开白翼,连脑袋上的细羽都立了起来,如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