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都知道是密谋了,怎么还指望我轻易告知呢?”成秋拾不怀好意地笑着,他吹了口茶沫,“不如猜猜?其实不难。”
是不难,如果往最大胆、最一击毙命去想。
柳戟月捻着雪兔绒毛,逐渐忆起他与成秋拾联络上的前后经过。
约莫两年之前,柳戟月新纳了淑妃,其父罗冀也愈发嚣张,与敬王在朝上的对抗越演越烈。柳戟月虽乐得如此,但也明了罗冀的存在至多令楚静忠多冒点火气,对他地位与权势的威胁微乎其微。
而他纵有再多细密心思,也清楚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难以治愈,寿数最多就在这两年间了。
但正是在这个当口,皇宫里出现了些微奇怪的事。
说来也不甚重要,只是那些日子里,死老鼠、死壁虎的数量忽然增多,深夜巡视的宫人中,还有人说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响,搞得风言风语、人心惶惶。
不过这种事还传不进楚静忠的耳朵里——总不见得要堂堂敬王来给你抓猫抓狗抓耗子吧?——柳戟月本来也是不知情的,只是有一日,淑妃哭着跑来找他评理,说有人指使不知名的畜生,咬死了她最爱的狮子猫。
彼时罗淑媛刚入宫,还怀着昂扬的斗志争宠求欢,话里话外句句直指是皇后妒忌,故意使坏虐杀,吵着要他断个公道。柳戟月不胜其烦,央不住淑妃哀求,真去瞧了眼那狮子猫四脚升天的样子。
这一眼,便瞧出点事。
宫里自然不可能养些凶禽猛兽,可那狮子猫的伤口又摆明了咬死它的东西块头不小,但派人细问值夜的宫人,又都说没见过类似大小的动物。
一时竟成了个悬案。
柳戟月装模作样地安慰了罗淑媛,表明会还她公道,却嘱咐宫人将事情按下,不许到处声张。他又让人抱来几只兔子。因为皇帝隔段时间就会在摘星宫里养兔子,宫人们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并未有人多想。
于是某天深夜,柳戟月顺理成章地“看”见了那个在皇宫里作威作福多日的东西。
沉沉夜色之下,透过月光的缝隙,柳戟月眼睁睁凝视着所有吓破了胆四处奔逃的兔子在悄无声息中被迅速咬死,其中三只被吃得无影无踪,圆润可爱的兔子颅首分离,接着是身躯、尾巴,细小却清晰的咀嚼声在紫微殿中响起。
咀嚼声停止后的片刻,藏在黑暗中的东西餍足地舔了舔舌头,柳戟月这时才勉强从鲜红的舌头附近分清那东西头和身体——浑身漆黑,完美的融入夜色,体型超过大型猛犬,却又不像任何动物,走路与呼吸都近乎无声,仿佛一个完美的刺客。
它的眼睛也是浓郁的墨色,唯有一丝反射莹白月光的地方微微转动,证明了它在谨慎观察。
那怪物突然向前踏出一步。
柳戟月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后退,动了动手指,青黎卫瞬时落在他身侧护卫,但那怪物仍旧没有停下步伐,而是保持着一个试探又大胆的动作,再次向前。
就在距离倏忽拉近,青黎卫即将动手的当口,那怪物张开了嘴巴,露出它渗红的口腔与细碎的尖牙,然后嘶哑开口。
“合……作……”虽然极为低哑难听,几不成调又难以分辨,但却的确近似口吐人言,“……西……宛……”
柳戟月后来才得知,那只漆黑的怪物正是成秋拾怪物大军中的一员,有着特殊的地位,是成秋拾耗费了最多皇室血脉炼就的。在畜生中有着不差的思考能力,可以复述十字之内的简短人言,行动时悄无声息,隐于黑夜,最适刺杀与传信。
此后,他便辗转与成秋拾有过几次联络,或是口信,或是极短的书信,各有所取,直至今日。
正是因为亲眼见证过这种东西的存在,他才相信成秋拾那些自称的能力并非狂妄虚构,包括能治好他心疾的办法。
而当初与他联络时,那只怪物只用上了传讯的能力,剩下另一件擅长的是……
……
与此同时,楚栖刚从亭素处得知柳戟月御驾亲征的消息。
亭素不知他与柳戟月的关系,只当他是因敬世子的身份受追杀,而南下避难来的,所以说话并不客气:“成秋拾的签约对象铁定是承国皇帝了,柳氏皇帝几个月前还病恹恹的,现在都能御驾亲征了,而且按你所说,成秋拾的‘天王造星系统’不能离成员过远,所以他们这次才一同南下,真是蛇鼠一窝,狼狈为jian!”
楚栖无从反驳,他心里早就猜到这个答案,却未曾想可能会在战场上与柳戟月对峙两边,顿时心乱如麻。何况自上次匆匆一别之后,他们已有数月未见,而中间横跨阻碍着的不仅有成秋拾,他的几个男团成员也对柳戟月有莫大意见,只是出于种种原因暂时放下,但要真正解决,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平复情绪,问道:“女皇有什么安排吗?”
原先太子领兵,以试探示威为主,旨在远程驰援,减缓北雍当下的压力,但不曾想目的是达到了,却竟然直接调转矛头指向了他们,承国皇帝还会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