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陛下知道吗?”
虽说即便不问,他心里也有了答案,尔后果真见明雅点了点头:“这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
“难道你便不怕欺君之罪了?”
“怕,但不是怕这个。”明雅挽了手鬓边的碎发,“我是怕父亲恪守成规,违抗圣心,又要落得发配边疆的下场。”
当年明浅谡被处流放,明面上是受敬王迫害打压,但如今想来,实际却是因为性格执拗,不愿随先帝心意。
君威难测,圣心难度,对诸多臣子而言,赏赐背后即便是暗芒利刺,也只能忍痛接过,没有拒绝的道理。
明雅轻声道:“但后来我发现,陛下似乎与先帝有许多不同。”
自是不同,楚栖心想,根本没有可比性。
也许是心中所想隐约展露在脸上,明雅望着他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怔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很钟爱你。”
直白的话语让楚栖一时愣了愣,不待他回应,明雅低絮道:“青黎卫曾在私下里将我接入宫中,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陛下。那时候我怕极了,几乎连喘息都不敢,就听他与我说一些该做的准备,父亲问时要表示欢喜与愿意,太后和太皇太后召见时要表现得温柔贤良,而若是有日遇上敬王,却要摆出皇后的气势……但我事后大脑一片空白,那么些事都记得零零碎碎,唯有一样却记得分明。”
“……他从头到尾都没让我抬起头来,毫不在意我的模样。”
楚栖:“……”
明雅一笑而过:“在此之前,我也不敢说自己毫无私心,但那次之后,与从来冷寂的宫殿也足够让我清醒过来。”
倘若面对的是别人,又或者谈及的对象不是柳戟月,楚栖有千百种方式安慰他人,但唯独这次不行,一向善言会道忽悠人不眨眼的他几乎失语,张了张口却只道:“抱歉。”
明雅失笑道:“这有什么,我享受了许久的尊崇荣华,父亲与遥遥也同样。”
她确实早不为此失落了,甚至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在宫中的这些年里,我过得清净也有规律,淑妃刚来时还想搅些波澜,没过多久却也因为平静与一成不变而安分了。我们每次去请安,陛下不论待我、还是待她都是同样的态度,至多我比她多了些礼敬,但唯有一次……他仿佛变了个人。”
明雅回忆道:“他的心情万分愉悦,根本遮掩不住笑意,气色瞬间回到了脸上,就连看完敬王递上的折子后也破天荒地保持了好心情,甚至关心了一下我最近的情况,虽说我知道那只是顺口一问,却也极其惊讶。后来我问椿芽儿发生何事,他虽也不明所以,却道陛下是在收到一封信之后态度大变的,还嘱咐内宦将勾陈殿清扫出来,亲自去库房中挑选桌椅,差人整日不断地熏燃珍贵的香料。”
若说先前还不敢确定,话都讲到这份上了,楚栖自然再清楚不过,恐怕正是他给笔友“顾兔”回信说他要回京的那段时间……虽说早知晓也亲自体验过了这份隆宠,可在旁人口中说出来时,心中还是充斥着隐秘的欢喜。
“那时我便知道,能得到这份优待的,定是陛下真正在意之人,只是始终无从猜测。”明雅笑道,“直到那日,我听闻住进勾陈殿的人竟是敬世子,还以为自己猜错了,莫非勾陈殿不是‘椒房’而是‘牢房’?幸好没走眼。”
楚栖无奈道:“明雅姐,别打趣我了。”
明雅柔和地看着他:“所以你看,我并非不知趣与逆来顺受之人,能南下也是喜事一件,既来之则安之,你不必担心,只可惜留父亲一人在京中,不能一家团聚。”她褪下一根发簪交予楚栖,“帮我交给遥遥吧,告诉他乖一点,别不懂事了。”
楚栖接过,与明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离开了。
马车包接包送,很快驶离皇宫,将他送回原来的院落。紧接着陆陆续续,除了段之慎外,他的男团成员们也像放学了一样被送了回来,一问都无甚事情,甚至还被请客吃饭,只是几人中除了碧梧百毒不侵且容易犯饿,艺高人胆大地享用了南慕宫中膳食之外,其余的人都没进食。
楚栖将明雅的事与他们说了,特别留意着明遥的情绪,但他只是吸吸鼻子,表示知道了,便开始嘟囔肚子饿了。
“……”楚栖心想早知道就蹭完饭再回来了。
他虽然会烹饪,但从前怎么也有人伺候,不下厨房好久了;明遥从来不干家务,一窍不通;碧梧吃饭第一名,生吃都行的那种;凌飞渡更是启动十级隐匿当透明人的能力,楚栖明白要他做饭不如先做到砍他双手。
之前他们在商船上,有厨子每日送饭,后来住在院中,就由段之慎和明雅负责,现在不慎痛失两位成员,楚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男团最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
“……行吧,谁叫我是经纪人呢。”楚栖艰难挽起袖管,在脑海中召唤出造星系统的加点界面,看着自己“厨艺”一栏的1.49分静静沉默。
再一看,另外三个人的负分衬得他这个正数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