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堇重伤垂危,即便叫来太医,多半也是没救了,此时她只剩下一口气,苍白的脸颊布满血污。
“你多坚持一会儿,或许还能见贺兰漪最后一面。”
月娥公主双眼无神地望着某处,艰难开口,却问的是另一件事:“……我听见……说敬世子……死了?”
柳戟月默然,良久后,才沉声道:“是,敬王府之人尽数抄斩。”
她眼中零星残存的光辉逐渐熄灭了,唇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或许是命不久矣,此时的所思所想皆说了出来:“我们北雍女子……都羡慕敬王妃领兵驰骋时的风姿,可惜我生的晚,没能见到……世子当日救我一命,又于我恩重如山……可他却……比我还要先……”
“……你仰慕敬王妃?”
“是啊……巾帼将军,比我们所有北雍女子……活得都要出彩。”
柳戟月闭了闭眼,缓缓吸了一口气,等再开口时,声音却瞬间冷了下去:“可惜你们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惨死的,过去的辉煌也将随着敬王妃的身份一同埋葬,至于他的儿子……就更是个废物。”
他毫不留情地说完,月娥公主微微放大了瞳孔,似乎仍想辩驳,却再无力出声,同一时刻时,身后传来了一声悲痛的呼唤:“阿堇!”
柳戟月平静起身,漠然看着被青黎卫带来的贺兰漪奔向月娥公主身旁。贺兰堇大限已至,凝神望着她兄长的面容,片刻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贺兰漪双手巨颤,却掉不下一滴眼泪,仿佛仍不愿相信这个现实。他紧紧抱着月娥公主的尸首,眸色通红,嗓音沙哑地问:“刺杀的人是我,为何要杀她?又何苦还要折磨这二十多天!”
“十四皇子说的话真可笑。”柳戟月回道,“身为刺客和阶下囚,还望朕用对待使臣的礼仪?”
贺兰漪自嘲般笑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之前是转了性,原来还是同样作态,尽管杀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朕改主意了,朕要放你走。”柳戟月淡淡道,“北雍在内乱与受西宛入侵的同时,还不忘许利换取你的平安,可见十四皇子对于北雍而言极为重要了。”
“……怎么可能。”贺兰漪转过头,死死盯着他,“我来东承之前,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会有人来救的。”
柳戟月垂眸,扫了他一眼,极轻地说道:“那也许救你的不是北雍人吧。”
他拂袖转身,对此残局毫无示意,几个青黎卫也一同随他离开,此间牢狱内竟只剩下了贺兰漪和逝去的月娥公主。
贺兰漪愣怔了许久,才缓缓抱起了贺兰堇,一步一步走出了天牢,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
直到照到地面上的亮光,他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一切。
牢门前的杨柳旁,站着位一身白衣的年轻人,他双眼系蒙黑绫,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正是澜凝冰。
不知怎地,贺兰漪看见他,才觉着这一切逐渐有了实感。
澜凝冰只是半瞎,尚能从黑绫中窥得模糊的画面,何况鼻尖还有浓郁的血腥味,一望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他抿平的嘴唇微微下弯,既是紧张,又是担忧:“节哀,这样东西或许能用得上。”
他摊开手掌,掌心处像是一块薄薄的石头,颜色黑褐,仔细观察又比石头软不少,散发着奇怪的异香。
“这是……”
“‘返魂石’,返魂香燃尽后的余渣,可保尸身不腐。”澜凝冰低声道,“我给定雪用过,确实是真的。”
贺兰漪拧眉:“那他那边?”
“这不是定雪身上那块,这是……”澜凝冰顿了顿,“此等至宝,承国总共就两块,我原以为其中一块早被承太.祖用了,后来拿到这块才知道……”
贺兰漪脸色逐渐冰寒了下去:“……这算什么?杀了人再给些莫须有的赏赐?你又为何等在这里?”
澜凝冰想到他早先被嘱托好的事,组织好话语,道:“我受柳氏皇帝所托,在这等你,只因此时京城中其他人你必不可能信,只有我的话或许能听进去一分。他告知我今日他将释放狱中的北雍人,唯独月娥公主他不能保证无事,如有万一,返魂石可做一些弥补。”
贺兰漪却听笑了:“澜凝冰,你当初也是这么被收买的吗?一块毫无作用的返魂石便让你放下仇怨,如今还愿意来帮他说情?”
“我不是来帮他说情的,至今我仍觉得他与定雪的死脱不开关系。”澜凝冰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冷静下来,毕竟他的事已过去了数月,现下容易恢复理智,但贺兰漪正在气头上,最不容易听进去。
他简明扼要地挑上重点:“如你所想,北雍根本没有管你和月娥公主的生死,是柳戟月找借口把你送出来,想让你往南去。”
贺兰漪狠狠皱眉:“北雍先前内乱,如今受西宛袭击,过不久多半还要被东承趁机踩一脚,我不立即赶回去带兵,南下去做什么?”
澜凝冰道:“楚栖去了南慕,他要我们去帮他。”
不提则罢,一提贺兰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