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檀音见状,绕至夜魔身后,取其后心。谢无风咬牙提气,手腕一抖,沉沙剑贴着对方剑脊溯游而上,刺向夜魔左胸。
夜魔喉咙中发出野兽般愤怒的咕哝,向后一仰避开谢无风的攻击,长剑横扫,将二人逼退三尺。
喊杀声越来越响,玄刀门和雄图镖局的人马终于赶到,将夜魔团团围住,声势浩大。
李从宁、花月影、翟昱站在人群之中,神色严峻。
“夜魔,你——”李从宁待要质问两句,却被翟昱打断:“和他废什么话?莫非你念及旧情,想要放他一马?”
二人正在争夺盟主之位,谁诛杀夜魔,谁便居功至伟,易得人心。李从宁深知利害关系,不再言语,缓缓抽出长枪:“好!那今日便为武林除害了!”
两派弟子们摆好阵型,将夜魔围困其中,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缩小包围。
李澄阳在圈外焦急呼喊:“檀儿,你们还站在里面做什么?快出来!”
纪檀音恍若未闻,他身上沾着落叶枯枝,脸上泥泞不堪,固执地盯着夜魔,又问了一遍:“师父,是你吗?”
夜魔混沌地望着前方,在数十人如临大敌的注视中,忽而张开双臂,对着群山仰天长啸。这声音尖锐而凄厉,如同涨chao,挟裹着寒意向四周漫卷。与此同时,一阵疾风平地而起,扫起地面上一应细碎之物,在夜魔身畔形成一个灰色漩涡,围绕着他飞速转动。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旋涡向外膨胀,吹得近处几名弟子东倒西歪。
在场诸位惊骇异常,有人吓得丢了兵器,尖叫着往回逃:“邪功已成!邪功已成!”
话音未落,夜魔两手竖在身前,做了个推搡的动作。刹那间,漩涡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所到之处摧金断玉,无数兵器裂成碎片,被掌风波及的弟子们口吐鲜血,踉跄着摔倒在地。
“是至尊大法!是至尊大法!”尖叫声中,人群相互踩踏着,惊恐逃命。
这霸道的真气也影响了漩涡之中的夜魔,他用来遮面的头套被撕成碎布,展露出一张苍老憔悴的脸。
纪檀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师父!”
夜魔并不看他,足尖一点,跃至半空,踩着一群玄刀门弟子的头顶,往襄阳城外飞掠。那些被他踏过的汉子,瞬息间便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李从宁、翟昱、花月影最先恢复过来,紧追夜魔而去,城墙外,乒乒乓乓的金戈之声响作一团,城墙内,则是一片惊恐嚎啕。
纪檀音仍然笔直地跪着,眼里只有那双被夜魔踩出的深刻足印。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便扑倒在地,木偶一般直挺挺地趴着。
想哭,眼眶却已干涸了。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逐渐消弭,有人在旁边蹲下来,叫他:“阿音,回去吧。”
纪檀音不理,抗拒地用两手堵住耳朵,但那人不依不饶,声音从指缝透进来,凉凉地刺到心里:“不去给你黄伯伯收尸吗?”
铁臂功黄筹无儿无女,年轻时爱过一位姑娘,可惜未能相守,大半辈子都是孤身一人。好在他生性洒脱,从不自怨自艾,又有一颗童心,日子过得相当快活。他曾对纪檀音谈起,此生佳偶难成,所幸得一知己,可以性命相托,无大憾也。
这知己便是纪恒了。斯言犹在耳,今日竟死在玉山剑法之下,实乃讽刺。
雄图镖局点起了灯笼,将偌大的宅邸照得亮如白昼。府里一片嘈杂,到处有人走动,呼喊,呵斥,乱成一团。
纪檀音跪坐在黄筹身畔,痛苦难当,又无处发泄。黄筹死不瞑目,他试着合了几次眼皮,都失败了,于是松开手,耷下头,不忍再看。
风将房门吹开,李澄阳走了进来,左手搭着纪檀音的肩膀,缓缓蹲坐在他身边。
二人沉默一阵,纪檀音问:“抓到夜魔了吗?”
李澄阳黯然道:“没有,让他逃了。”
纪檀音目光空洞,表情呆板:“你看到了吗,他的样子?”
房间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良久,李澄阳揩干眼泪,道:“他已经不是师父了。”
纪檀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他已经不是师父了。”
李澄阳也为黄筹合眼,试了几次,惊讶得倒抽凉气。他拿起黄筹的断臂看了一阵,又轻轻放下,道:“我找人帮黄伯伯打理仪容,把手臂……缝上。”
纪檀音不语,李澄阳问:“他祖上哪里人?该要葬回故乡才对。”
纪檀音摇头:“不清楚,他总说自己四海为家。”
李澄阳深深叹了口气,扶着椅子站起来,道:“你先在这里守着,镖局里死了不少兄弟,如今人心惶惶,我得去安抚一番。”
纪檀音几不可闻地答应一声,李澄阳摸了摸他的发顶,抬脚要走,忽听对方叫唤:“大师兄!”
李澄阳旋身:“怎么了?”
纪檀音趴子,从黄筹的衣裳前襟里扯出一片东西,“看这个!”
那是一片白色丝绸,只有半个巴掌大,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