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钺皱眉看向别处,倒是陈栖雪,对一个妹仔耳语几句,没多久,那妹仔将一个木盒捧到我面前。
瓷罐是元代,或是明代的古物,我记不太清了,出自龙泉窑,名叫荷叶出筋罐,我在里面嵌套防
我傻傻问她:“可是,钟岳先生还在章宜监狱啊。”
废物垮在椅子里,听妇人们交谈。
我舅父,陈钟岳,是不折不扣的同性恋,二十年前投资过几家影视公司。
她意味深长地望我,似乎在笑:“你怎么能不去呢,是你表哥小陈先生举办的呀。”她压低声音:“不是专门为钟岳先生准备的吗?”
在娱乐场上,只要有一个大人物是同性恋,下面就乌烟瘴气,群魔乱舞,仿佛所有和他性别相同的人都成了同性恋。
开宴后,我坐在陈家那一侧,靠近桌尾。周围的妇人们高谈阔论,不时捂嘴发笑,红唇扇动,眼波流转,我坐在其中如一只锯嘴葫芦。
我怕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我怕自己受不了,我怕疼。
大簇鲜花摆在场外,我坐在马莲蹄后,嗅着淡雅的香,继续窥视名流们的觥筹交错。
她们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男明星,耳熟能详,却又让我恍然大悟,这些人,都曾被我舅父收入后宫。
“哎!你去不去呀?馥罗兰岛上的音乐会。”左边的夫人忽然问我。
我越想越觉得心惊胆寒,后背被冷汗浸湿。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陈钟岳没有倒,他的势力还盘踞在别处。
她们说起路德维格.希林,原来他是德国、美国、法国、意大利四国混血,而且他母亲与意大利的阿涅利家族关系匪浅。
陈钟岳相当偏爱Jupiter:the bringer of jollity.(木星:欢乐使者)
陈栖雪的演奏结束,乐队上场,爵士乐轻扬明快,传到我耳里却七零八落。
大人物们你来我往,在权力场上厮杀,我只是一枚棋子,被利用完了,也就被废弃了。
她们说陈栖雪将带乐团在音乐会上弹奏霍尔斯特的行星组曲。
我心下了然,陈钟岳过去的地位在那儿,当局还敬他三分,把他转移到馥罗兰岛上收监,让他受高等待遇。
掀开盖,里面是两管颜料和一个瓷罐。我心心念念的颜料,他终于还给我了。
陈栖雪突然向台下转头,美丽面庞上带着笑,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向赵钺的方向眨眼,好一个俏皮的wink。
她愕然,檀口张得有鹅蛋那么大,前仰后合笑起来,她周围的美妇人们都跟着笑,有一阿姨甩帕子抽我:“呆子!你舅父是何等人物,怎么能跟那些挨鞭刑的脏东西住一块儿?”
我的心轻轻快跳一下,没想到老外也会用这般细微的撩人手段。
当他们并肩从繁花廊架下走过时,我腾地从花丛后站起,怒视他们。我浑身无力,早已外强中干,像是瘪了的气球,强撑着一口气,风一来就能把我掀飞。
我恶毒地想,Saturn:the bringer of old age才适合他,La chanson du vieil homme,属于老人的乐曲。
歌曲到高音部分,路德维格加入,开口便是一个漂亮的弹舌,他有一把醇厚的好嗓子,如同酿到盛年的红酒,又像海洋般广阔的深蓝色丝绸。
“知道吗,这次音乐会去好多人诶,本地的不说了,还有从香港、美国飞过来的……”
赵钺背对我,悄悄给他比了个yes。
这是一首意大利民谣,他且弹且唱,声音绵柔悦耳,没想到他还是一名出色的男中音。
如今他倒台了,那些影帝视帝、天王巨星竟然还千里迢迢赶去送温暖?
我解开领顶衣扣,大口呼吸,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当下局势扑朔迷离,远超我的想象。
非无人惦记。松手时,他的指尖划过我手心。
闭上眼,我仿佛看到他那双华美深邃的眼,隐藏在黑暗里,无声地望着一切。
我真是废物,连参与群雄逐鹿的资格都没有。
座中人听得如痴如醉,而我眼中只有赵钺一个人,他仰头望着舞台的角度,从未改变,他一直在看陈栖雪,一直在看。
陈栖雪明显不悦,赵钺扭头看我,嘴唇欲动,不等他说出一个字,我立刻转身逃开。
傍晚时分,宴会移至室外,天蓝色的游泳池上倒映一星一星橘色小灯,半空的炫彩水晶球缓缓滚动,玩弄光影。
我摇头说不。
我猛然惊醒,身边的夫人问:“你怎么了?满头是汗。”她拿起自己的羽扇好心给我送风。
我全看见了。
陈栖雪在欢呼声中走上台,坐在三角钢琴前等待,低音提琴给他定了调,他弹下几个琴键,点点头,进入状态,开始弹唱。
我只拿出瓷罐,对他们说:“其他的扔了吧。”
可女人们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