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血,大片的血迹,他在用这种方式写字,亚lun这才注意到墙上有胶带和海绵的痕迹,看来这里曾经被贴满过什么防护的东西,因为墙体有一部分是干净的,但那也只是一小部分。
“我理解了,我理解了,父亲。”莱恩·贝利尔写道,他绝望又孤单地重复,“可为什么是我来承担?”
“我只有三岁的时候,您就剥夺了我选择的权力。”
亚lun曾听莱恩提起过,贝利尔先生,这间屋子的上一任主人去世得很早。
这间屋子一片狼藉,和莱恩各处都要打理得井井有条的风格完全不符,他刻意让它保留下来,又或许根本不打算再踏入一步。如果有可能,这里的现任主人甚至想把这间阁楼从这房子里剔除。
亚lun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个完整的莱恩,看见到了他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所有的绝望和不堪。看见了那个阁楼上的幽灵,看到了那个八岁的孩子……和不可见光的十三年的囚禁。
“请救救我,”这是他在床底下看见的,这或许是孩子怕鬼最常躲的地方,他写下时一定没料到在这个黑暗中一呆就是十多年,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没有吃完蓝莓馅饼的处罚,“父亲不理我,我怕鬼,请天使哥哥救救我。”
什么样的害怕和灰心,会让一个孩子放弃最为信赖亲近的父亲,转而去乞求一个从未出现,虚无缥缈的东西。
亚lun感觉心突然抽疼,像被搅在了一起。他眼里是专心看着账目的莱恩,是时刻微笑着保持礼貌的莱恩,是时时刻刻将贝利尔家族利益考虑在第一位的莱恩。
他并不是冷漠凉薄,只是十三年的黑暗让他把管理这个集市——也是他得以摆脱黑暗的原因,当成了唯一的光明,莱恩将自我完全的隐藏,把当初那个痛哭流涕的小孩永远锁在了阁楼里。
最后的角落,是重新用笔刻下的,一笔一画的,亚lun如今在账目上能看到的熟悉的字体,令人心碎的,悲伤地写道,
“我曾向往光明。”
“那帮蠢货,丝毫没有意识到那德尔是个老狐狸。”莱恩打开门,他伸了个懒腰。他看见亚lun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以为他又是在看什么书了。
他凑近,想蒙住他的眼睛,这是个孩子把戏,用亚lun的话来说,但莱恩永远不腻。这次好像失灵了,亚lun走神也没被吓着,他一把扯过莱恩,使劲抱在怀里。
“怎么了?”莱恩看着他,觉得好笑,没找着他怀里的书,人倒是莫名其妙地一直盯着他看,“我脸上有什么?”
亚lun把他扯到沙发上,一把搂住,嗓音有些沙哑:“天使哥哥来了。”
莱恩怔住了,他显得有些难堪,像是要发怒,但目光移到沙发边的钥匙,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又咬了咬嘴唇:“说什么蠢话,以为自己三岁吗?”
亚lun将唇贴在他的脖颈上,轻柔的,小心的,怕被他赶走,又怕弄伤他一样,对待一只随时会暴起出走的猫儿。莱恩想挣开,却又怕伤到他——即便亚lun远没有这么脆弱。
好的,该死的,他完全不会应对这种场面,亚lun,太笨拙了,没有谁会愿意□□裸把伤口揭开的,这个闯入阁楼的混蛋,小偷……亚lun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莱恩心里瞬间什么都不想了。亚lun把他抱在怀里,圈得很紧,却又不会太用力,就像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抱枕送给莱恩。
“听,莱恩。”亚lun捧住他的脸,碧绿的眼睛清澈得像湖水,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莱恩很少听见他骂脏话,也从来没有说过谁一句不好,甚至对于查尔斯也是同样。亚lun拨开有些乱的红发,更加认真地看向莱恩。
“听,莱恩。”他凑近莱恩,重复。
“我只听到你的声音。”莱恩说。
他忽然哽住了,匆忙扭过头去。
就让我听到一点声音,除了寂静以外的声音……他在回应隔了几十年的呐喊声,痛苦又无力。
亚lun这样叫着:“莱恩,莱恩·贝利尔,小莱恩,莱……”他不厌其烦,像是这一切可以穿越时空,回到很多年前Yin暗的阁楼里,让那个孩子的乞求得到回答。
“该死的,亚lun……”莱恩紧紧抱住他,揉乱他的头发,在他脸上又亲又咬,亚lun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来,才发现莱恩眼里含着泪水。他那美丽的,紫色眼睛微微眯着,金色的头发也乱了,垂在耳畔。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亚lun,生怕晚了他就不见了。
“天使,我的天使,你终于来了。”他重复道,亚lun捧住他的脸:“晚了,莱恩。我迟来了,很抱歉……”
“刚好。”莱恩笑了,他亲着亚lun的前额。
亚lun颤了一下,但他没有往后缩,他犹豫了片刻,踌躇道:“或许没有资格,但……我来,来给你开灯,来给你光亮……可能时间不对,人也……不怎么样……”
莱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直到亚lun埋下头去不敢看莱恩,他看上去有些难过,因为他说得都是事实,无法否认,他无法像地下集市一样为莱恩创造利益,甚至连那德尔都不如,他是个战场上没有名姓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