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新郎抬着花轿迎娶新娘,行礼得等到黄昏,尚清总不至于一大早就着急上门吃酒去吧。几人牵着马立在路边,这么显眼,他竟然都没瞧见。
尚清露出一丝苦笑:“不瞒秦兄,在下确实心急。”
他要去的地方不是潘掌柜家,而是三宝斋。
三宝斋是扬州北市一家铺子,名气不大,经营古书和一些少量的文玩。尚清这么着急,难不成有什么宝贝能捡漏?
说来,此事与潘家办喜事关系不小。
潘二公子将将年满十六岁,就要迎娶自己的娘子。这事可气坏了程掌柜。倒不是说两家有什么仇怨,抑或是程家看上哪家的姑娘被潘家捷足先登,程掌柜气的是自己儿子不争气。
打程持十六岁起,程掌柜就替他物色媳妇,漂亮的,聪慧的,温柔的,灵巧的。有门当户对的商贾千金,也有读书人家的才女,哪知儿子一概不喜。现如今十年过去了,程家的生意是蒸蒸日上,程持的婚事依然没有着落,程掌柜的白头发是日渐增多。
眼瞅人家老二都娶上了媳妇,自家长子还是独身一人——老大不小的人了,不在铺子里打点,就待在家中书房,只知道算账看书。程掌柜一怒之下,前几日趁着程持去外地谈买卖,将他的书房搬了个空,把藏书、文房器全数卖给了三宝斋。程持回到家中大惊失色,连忙去到三宝斋,想要把东西再买回来。其实程掌柜卖了之后也有些后悔,不过此时有不少东西已卖了出去。幸好程持有的是钱,况且以他在扬州的声望,多数人还是会给他一个面子。
只是有一件东西,已经有人跟三宝斋的徐掌柜讲好了价钱,第二日拿钱来取,怎么都不肯让给程持。
这个人,就是韩青岚。
听闻二人僵持不下都快打起来了,尚清没法子,才想亲自去到三宝斋。免得出什么事,坏了集贤楼和八大掌柜的交情。
秦思狂听完来龙去脉之后,Yin阳怪气地连连称赞韩青岚成长了不少,已不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姐夫和外甥出了事,他还有心情与人争些死物。
自从上回韩碧筳来过一次扬州后,韩青岚与程持的关系从水火不容变为还算过得去。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能让二人争执不下?
秦思狂决定亲自前去瞧一瞧。
他让尚清与两位学士先回竹西堂,自己和岑乐同去三宝斋。一连几日没怎么合眼,岑乐当然也很疲惫,可是扬州程家公子的藏物,素来对文玩没什么爱好的韩青岚都一定要拿下的东西,令他十分好奇。
三宝斋里的气氛并不像料想中那样剑拔弩张,韩青岚和程持二人定定心心地坐在椅子上喝茶,只是苦了徐掌柜。他耷拉着脸,三月天里还冷汗直冒。他已经答应将东西卖给韩青岚,没想到程持上门说要买回去。应允人家的买卖不好坐地起价,程持他又得罪不起。二位大爷互不相让,又都是得罪不起的主。
徐掌柜见过秦思狂几面,认得是集贤楼的人。见他来了宛如观音菩萨现了身,拉着他大呼稀客。
秦思狂拉着徐掌柜的胳膊,笑着道:“听说您这儿有好东西,秦某怎么能不来凑凑热闹?”
徐掌柜苦着脸,连连摆手,他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白——不提也罢。
岑乐敏锐地察觉到韩青岚与程持望着秦思狂,眼中只有惊,没有喜。这可有些反常。
韩青岚恭敬地唤了秦思狂一声“二哥”,再对岑乐拜了个礼。
秦思狂点了下头,又看向程持,笑道:“程兄,许久未见,今日你好雅兴啊。”
程持拱手道:“没想到在此处遇上秦兄,你我真是有缘。岑先生也在,二位这是打哪儿来呀?”
岑乐笑道:“先前给脂香阁的温大掌柜拜寿,恰好同路回来。听人说三宝斋……”他顿了顿,斟酌用词,“在下前来开开眼界。”
程持苦笑,俯首长叹一声。
徐掌柜连忙道:“就在这儿。”
他退开一步,背后柜台上摆着一幅扇面,其上画了两只画眉鸟。
只消一眼,岑乐就不禁皱了下眉头。恕他眼拙,看不出Jing妙之处。他轻咳一声,对韩青岚说:“字画里的门道不少,不妨再端详端详。”
“这位爷,您误会了,二位公子争的是它。”
岑乐顺着徐掌柜的手指望去,扇面旁边有一枚不起眼的绿玉,铜钱一般大小,雕了一条鱼。它颜色浓艳,好像夏日碧草;质地不细腻,有杂质,非于阗玉。这种玉尽管不多,但也并不名贵,岑乐以前见过,是产自南边一个名为东吁的小国。
他愈加想不明白了,小小的玉佩比那幅扇面还不值钱,难道暗藏玄机?
世间鲜少有岑乐都不懂的物件,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秦思狂,却发现对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这更让岑乐郁闷,作为“当铺”朝奉,他竟然是在场除了徐掌柜以外的四人中,唯一看不懂这枚玉佩的。
沉默许久,秦思狂开口道:“程兄,此物你从何得来?”
“一位朋友所赠。”
“可否告知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