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油灯的光亮可见这是一螺钿漆盒,上面嵌着缠枝莲花和知竹眉雀,典雅不俗。
盒子本身已是Jing巧非凡,里面装的又会是何物呢?
秦思狂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小厮笑道:“秦爷一看便知。”
秦思狂拿过漆盒,掂量了一下,心里已有数。
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那把新塘客栈内,他用来脱身的贝母扇。扇骨已串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
“主人请工匠将扇子修复如初,归还秦爷。主人还说,下次见面,望是山水之间,谈论风雅之事。”
小厮说完便告了辞,独留秦思狂捧着盒子站在门口,心中止不住叹息。
想他才貌双全,容易沾花惹草,也是烦恼啊。
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将他往屋里一拉,紧接着“啪”地一声阖上了门。
☆、间章
韩青岚几乎是赶在傍晚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逃离扬州城。
再待下去,他怕控制不了手里的剑,叫程持血溅当场。
比起秦思狂、韩碧筳,他发现还有一种气人的法子,就像一团棉花在眼前,你怎么捶,它也不会喊疼。
它不疼,你疼。
韩青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在他眼里,程持真是千般扭捏,又总是装得万般无辜。而且他不懂拳脚功夫,自己还不能直截了当同他动手。
幸好再有十天就是除夕,至少一个月内,他不用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离开扬州后,他先是回了趟集贤楼。因为立春是秦思狂的生辰。
金裘在准备年货,韩碧筳也忙得脚不沾地。元宵节后就是郭北辰的三十九岁生辰,俗话说过九不过十,韩九爷说要摆个寿宴。但郭北辰认为他这个岁数做寿宴太过张扬。权衡后决定一切从简,当日就在集贤楼宴请两三桌亲朋好友,小聚就好。
由于前段日子受了伤,所以在其余人忙得团团转之时,秦思狂独自站在院子里喂鱼,说是忙了一年得好好歇歇。不过在韩青岚看来,让他歇息纯属多余。
打自己进门起,秦思狂就笑得难以自已,摆明了是嘲笑韩青岚斗不过程持。连旗风把郭北辰寿宴宾客名录拿给他的时候,都不肯过目,推说让二姑娘决定就好。
程家作为两淮最大的盐商之一,程持若没有些能耐,如何摆得平家事和生意?对付韩青岚这样的黄毛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秦思狂贼兮兮地问他,是不是想找哥哥姐姐替他出头,换来一个结结实实的白眼。
一旁的韩碧筳不咸不淡地说,青岚是正人君子,不屑拿捏人短处。而你是卑鄙小人,岂可相提并论。
韩青岚听完还没言语,秦思狂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迄今为止是小小吃了些亏,但少年人并不气馁。来日方长,他打定主意转过年来再战。
在秦思狂看来,韩青岚的执着难以理解。与程持交好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为何非要跟他过不去?同样,韩青岚也无法认同秦思狂的行事作风。
金裘预备了半车货物,让韩青岚送去苏州张府,说这些都是天南海北的稀奇玩意,苏州买不着。
到了苏州张府,韩青岚跟姐姐、姐夫打过招呼,又逗弄了半天小外甥——半个月前小宝周岁,他在扬州没回得来。
当时是秦思狂来了苏州……想来想去,韩青岚还是去到了春泰布庄,也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岑乐。
两个月前,自己两度拜访,岑乐避而不见,想来是不愿掺和集贤楼与温家之事。今日见着面了,韩青岚反倒心里更不是滋味。
秦思狂来过一回,对自己避而不见得岑乐就转变了态度……
韩青岚并非想法全都写在脸上的人,但对岑乐来说,要窥其心事还是易如反掌。
韩青岚爱与岑乐打交道,不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或者博闻强记,而是在他看来,岑先生是个妙人,更是难得的“好人”。机智但不jian诈,正派但不迂腐,颖悟绝lun却又常常看破不说破。你以为他无欲无求,但凡事其实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岑乐问他何日回太仓,韩青岚答说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自己明日就打道回府。听罢,岑乐感慨别人一家团聚,可怜自己孤家寡人,真叫他羡慕不已。韩青岚旋即相邀,若是先生不嫌弃,可与他同回集贤楼。
岑乐显然是没想到少年人如此坦荡热忱,笑着摇摇头。
临走前,岑乐对韩青岚说了一句话。
有些东西,三少倘若真想要,其实没有人争得过你。
韩青岚没有继续追问,等他回到集贤楼,正好赶上午餐。吃过饭,金裘告诉他秦思狂在五津酒肆请人喝酒,让他申时之前去把人领回来。眼下天冷,别醉死在外头。
这是秦思狂自打十五岁起,几乎每年都会做的事儿。
五津酒肆离弇山园不远,地方不大,招子都有些破旧了,但是生意奇好,三教九流的人常会与此。
韩青岚还没走到街口,就听到了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