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岚内心冷笑,程许两家是两淮最大的盐商,富甲天下。那程家公子用得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是有失身份。幸亏大姐当年没有瞧上他。
“你打了胡超,却没有为难程持,似乎不太符合你的秉性。难不成你对他……”
秦思狂拿起小几上的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何时轮到你来指摘我?你呀,就是不爱动头脑。人家朝你丢石子,你还非得拿脑袋去磕?与程持翻脸,对我没有好处。集贤楼在扬州有今天的势力,程少爷功不可没。正有赖于他的穿针引线,扬州八大掌柜才能与九爷站在一起。不然,集贤楼又如何在江南压凤鸣院一头?”
二十岁以后的程持虽算不上光明磊落之人,但也不是jian邪恶徒。他对年少轻狂时的所为,始终有愧。
“这些年你不爱去扬州,不单是因为颜芷晴,也是想避开他。”
秦思狂啜了口酒,道:“不错,只要事情不挑明,只要他心里愧疚,对我们就有数不尽的好处。”
“那你直接入了他程家门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闻得此言,秦思狂挑眉望向韩青岚。他忽然发现,少年人生气了。他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所言所语,没觉得哪句能惹怒人。
韩青岚继续道:“他图你人,你图他财;他有情,你有意,”他顿了顿,“岂不是狼狈为jian,天作之合。”
韩青岚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鲜少如此刻薄。换了平日,秦思狂定要将这小子按在这塌床上,痛揍一顿。可是他出言讥讽的口气竟然有些像韩碧筳,不禁让秦思狂想起当日二姑娘的劝告——别再把他当黄口小儿。
想到这儿,秦思狂也不恼怒,笑笑道:“既然你看不上我得所作所为,那等此事了结,我跟九爷说一声,遣你去竹西堂。今后扬州事务由你Cao办,可好?”
“你不怕我与程持冲突?”
“怕呀!所以还请你记住了,我素来不愿踏入扬州,无论你惹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替你善后。等明年碧筳出嫁,你也该成家了。总是围着哥哥姐姐打转,也不成体统,对吧?”
韩青岚刚想反驳,窗外传来敲击之声。声音很轻,一下,两下。此地可是二楼。
胡超,回来了。
第二天,胡超告别了秦、韩二人,独自启程返回嘉兴。韩青岚没有弄明白的是,宣州离应天府才两百余里,他俩为何还要大老远的返回太仓?明明秦思狂刚说过,逗留越久越容易出岔子。
对此,秦思狂的回答是,铜镜的真伪要请金裘过目,是否归还铜镜也要请九爷定夺。
等二人回到集贤楼,已经是八天之后了。
关上厅堂门,秦思狂将胡超偷来的铜镜交到金裘手上。韩九爷心疼二人一路也是舟车劳顿,叫两人快快坐下,喝口茶,尝尝点心。
金裘眯着眼拿着东西端详了半天,郑重点头。
秦思狂道:“金伯,你可确定?”
金裘道:“纹饰没错,年代也没错。”
韩青岚道:“既然如此,我马上命人送往应天……”
“不……”韩九爷道,“思狂你即刻启程,骑我的玉狮,五天之内,一定要送到应天府陆斯手上。”
在场其余三人皆是一愣,送一个铜镜这般小事,竟要玉公子亲自出马?
况且玉狮乃是韩九爷最心爱的宝马,浑身雪白,日行千里,从不借人。
秦思狂并未质疑九爷的决定,十分干脆地拱手回了一个字:“是。”
说完,他从金裘手里拿过铜镜,推门而出。
门又阖上,金裘看韩九爷神色凝重,忍不住道:“九爷,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韩九爷颔首道:“此番寻镜过于顺利,唯恐有诈。”
韩青岚道:“爹爹,我想与二哥同去,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况且这本来就是我揽下之事。”
韩九爷摇头叹息:“若思狂都没有把握,你去又有何用?”
“那明知有诈,您还让二哥独自冒险……集贤楼的玉公子去送镜,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所携带之物非同小可?”
金裘忙劝道:“青岚,你可要明白,集贤楼受陆斯所托送回铜镜。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可有些门道。”
秦思狂刚回到集贤楼不到半个时辰就又整理行囊,还从后院马厩牵出了韩九爷的名驹雪狮。
骏马嘶鸣声吸引了二楼闺房内的韩碧筳,她忍不住推开窗向下张望,这一眼令她咋舌。
秦思狂正在给马儿顺毛,忽见一道俏丽身影从天而降。
“妹妹别误会,马不是我偷的……”
韩碧筳打断他:“父亲将雪狮相借,足见此行凶险,二哥千万保重。”
秦思狂顿时心里一酸。平日听惯了她的调侃,眼下如此郑重其事,反倒是让他不习惯了。
他摩挲着下颌,道:“不要紧的,我去去就回。我跟青岚说了,以后让他打理竹西堂。”
“扬州竹西堂?你确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