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不能见面的日子里,裴遇常给林木写信。每一张明信片,他都Jing挑细选。
“你是我眼中的一抹绝色,炙热过所有日月星辰。”
“我想黄昏时偷来你的肋骨酿酒,百年后醉的有血有rou。”
“你是往事的遗书,是日落的余情未了,是路人脚下不停生长的风。”
......
这些蹩脚的情书,裴遇写得热烈又赧然,全是从不知名处看来,小心翼翼地存在手机备忘录里,又在深夜的宿舍,打着手电筒一字一句屏息誊抄。
爱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它来临的时候,无论身份地位,无论脾性年龄,任何人都会变得理智全失,恨不能生死相许。
桀骜叛逆如裴遇,也会变得如此笨拙青涩,与任何一个二十一岁的男生无异。那段日子,裴遇对红尘充满了眷恋。但他却不知道,红尘和深渊,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就在裴遇和林木的感情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裴遇的手机丢了——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寝室里一个也是LGBT的男生发现了裴遇的秘密,出于好奇,他把裴遇的手机偷走了,并认出了林木——这个频繁出现在各个媒体上的天才钢琴师。
更可怕的是,他把这张合照发给了自己朋友,朋友把合照发到了网上。
或许那个时候,这个男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将引发怎样的后果。他只是出于一种讶然的,惊愕的想法,和别人分享了这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但这种无心之举,给他人造成的伤害依然不可磨灭,也不可原谅。
一夜之间,林木与裴遇的合照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甚至有人拍到了裴遇焦急进入林木公寓的照片。
如同一只火苗扔进了油桶,同性话题、天才钢琴师、禁忌之恋......这些看上去就带感又有热度的词语瞬间引爆了所有媒体的神经,林木的公寓外蹲满了狗仔,几乎变成一座孤岛。连屋子里的窗帘,都死死地拉上了。
裴遇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外界压力来到之前,他收到的第一只冷箭,竟是出自这内部的“自己人”之手。
到了这个地步,裴遇反倒平静下来了。他每日陪在林木身边,听他练琴,看他写曲子。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也再没有从前的惴惴不安,裴遇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现在,他们终于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林木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了解事态发展的有多严重,裴遇不让他看手机。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在裴遇睡着后悄悄爬起来,打开了社交软件。黑暗中,手机的亮光映在林木脸上,更显得他脸颊苍白无色。
等裴遇惊醒时,林木不知道已经看到了多少。他将手机从林木手中抽出来,低声道:“别看了。”
林木怔怔地望着裴遇,裴遇弯下腰,轻轻拥抱他。
“为什么会这样?”林木失神地喃喃,“......我们没有错,我们明明没有错......为什么会这样?”
——在他刚才看到的那些新闻下,全是骂林木和裴遇的评论,“恶心”、“同性恋”、“艾滋病”等词层出不穷,挤满了整个屏幕。
林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以这样恶毒的语言去攻击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性取向不同。
还有那些媒体,曾经几乎要将林木吹捧到天上,现在却纷纷冷嘲热讽,讥笑这位天才钢琴师的灵感是不是都从肮脏的□□中获得。
黑暗中,林木把头埋在裴遇的肩窝里,眼泪无声地濡shi了衬衫。
“还记得当初的小木雕吗?它是马,对不对?”裴遇温柔地捧起林木的脸,眼眸里一片平静。“所以无论有多少人反对,我们都要坚持下去......林木,因为我们是对的。”
“退缩毫无用处,”裴遇说。“我也曾经想过,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从此斩断棱角和锋芒,沉默不语地活下去。但是你看......世界并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倘若我们跪下了,只会被踩死。”
他轻柔地吻去林木脸上的泪水,低低道:“坚持下去吧,温柔且勇敢地活在这个世上。”
“裴遇,我们的感情是错的吗?”林木彷徨问。
裴遇听得笑起来,在他头顶摸了摸。“怎么会,”他温柔地说,“是你赋予了我人生的意义。你也一样,对不对?”
在这一次事件中,林木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第三章
(七)
到《蜚语》创作后期,林木已经每晚只睡得着一两个小时,情绪起伏非常大,几近崩溃。
他竭力想将从认识裴遇以来的全部情感都融入曲中,但这整整五年的流水时光,悲苦喜悦,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一个半月后,《蜚语》完成,林木宣布举办演奏会。
不仅媒体哗然,裴遇也非常反对。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