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钧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过分。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但却不是因为案子进度偏慢,而是出于某个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原因。
尤其是在看到温予迟不做声地默默扒饭和他那被塞得鼓鼓的腮帮,晏钧的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
晏钧想不通这是种什么滋味,只知道是个这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感觉。
他向来对待新兵蛋子实习生都是以一种非常严厉的态度,因为他相信作为一名警察,必须在起步的时候有一根严格的准绳,才能在后面的路上时刻保持严于律己的状态,时刻牢记自己的首要职责。
一直以来,他也从来没因为对哪个新兵蛋子太过严苛而感到过愧疚和自责。但现在,弥漫在胸腔里的这种感觉却使他想要对温予迟温柔一些。
他习惯快速吃饭,一般十五分钟足够解决一顿饭了。他在烦躁的情绪里胡乱地吃完盒子里打包好的麻辣香锅和米饭,肚子是比中午饱了些,口里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刚这么想着,却发现温予迟被辣得直喝水。
半晌,晏钧忍不住,还是开口了:“你吃慢点。”
温予迟闻言先是抬眼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放慢了咀嚼速度,继续认真地吃饭。
养尊处优二十多年,还没有哪次吃饭吃得这么拘束。分明是又香又好吃的麻辣香锅,里面有自己最爱吃的肥牛,干贝和杏鲍菇,却被要求快速解决,仿佛吃饭是一个任务,而不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一句“吃慢点”并没有让温予迟心情好起来。下午在手机上点餐的时候还特意给晏钧点了羊rou片,虽然自己从来不吃羊rou。
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在晏队心中是个对队里有很大帮助的人,现在的晏队却让他感到自己是个拖累。
或许跟着晏队身边并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温予迟咽下盒子里最后一口饭,胃里感到有些翻腾。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很泄气。
一阵反胃感袭来,温予迟迅速地站起来,跑到门口,有点想干呕。
“你胃不好?”晏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声音很近,温予迟一惊,回过头,发觉晏钧近在咫尺。
晏钧意识到自己离得太近了,往后退了一小步,温声说:“抱歉,我刚才不是针对你。”
温予迟委屈的情绪一下子涌上眼眶,不多时眸子里就盛满了水光。他声音有些发颤:“晏队,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拖累整个队了?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个累赘?”说完,他便仰起头,让眼睛朝上看,试图不然眼泪流出来。
在这个时候流眼泪,真的好丢人,他想。
可越是不想掉泪,泪腺却越发收不住。
晏钧望着不到两分米之外那人盛着水光的眸子,胸腔倏地感到一阵酸胀,仿佛受委屈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他的嗓音随着心尖儿一齐软了下去,左手轻轻搭上温予迟的肩膀,说:“我从没把你当累赘,从来都没有。你在心理方面很有天赋,整个刑侦支队都有目共睹,没有人轻视过你。”
左手手心下的肩膀在微微发颤,轻轻的颤抖顺着整条胳膊延伸至自己心口,引得他心尖儿也跟着颤了一瞬。
温予迟不是个不懂得控制情绪的人。方才的失控是意料之外的,现在既然已经发泄了一部分眼泪,剩下的那部分眼泪就该被吞下去自己消化掉。他没说什么,挣脱开那只握住自己右肩的手掌,转身出了房门。
晏钧急了:“对不起,我......”
我错了还不行吗。
然而温予迟已经出了房门,显然并没有听见他的道歉。
晏钧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他从没像现在这般看不清自己。
我到底是怎么了?以往看到哪个实习生在自己面前哭鼻子,自己恨不得冲上去就教训那实习生一顿。
他以往经常对实习生说一句话,你们作为一个警察,哪能掉眼泪?你身为一个警察如果轻而易举地就哭鼻子,那老百姓受委屈哭鼻子的时候谁去帮他们?到那个时候你有什么能力去还他们正义?
可是现在,看到那个人抹眼泪,看到那双失望委屈的眸子,他却分毫也说不出这句以前说过无数次的话了,反而还想安慰他。
甚至是......想抱住他。
晏钧的身子倏地泛起了一阵寒颤。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从裤子口袋传来的震动声把晏钧混乱的思绪扯断了。他迅速拿出手机接听。
是陈韩。
“晏队,查到了。死者之一工程师,两年前曾经指导过这座古宅的翻修,关于这次翻修并没有太多信息,我只是找到了一份翻修的合同,被磨去了信息,我们做了复原工作才看得清楚。但仍然无法知道翻修最后到底是否进行了,或者说翻修都修了些什么。”
手机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陈韩的声音接着传来:“晏队,我在那个工程师曾经指导过的工地问情况,这边很吵,听不太清,有新的线索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