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父也不甘示弱,喝着自己倒的水,重重地一哼,说:“谁爱吃谁吃,反正我是不吃。”
这是两人在常年的争吵中磨炼出来的相处方式,谁都不低头,谁也不认输,但最后总会再以一种相对和谐的方式翻过这一页,再也不提,直到开启了下一轮争吵。
“他俩经常这样,你别见怪,就当不知道。”闫云书轻声说道。
仝阳表示理解,他说:“我知道。”
几乎所有平凡夫妻间的相处都是这样,伴随着不断的争吵与和好,凑合着过完一辈子。
闫母看着头碰头交流的两人,眼神复杂,她试探着,想参与进二人的交谈中,便清了清嗓子,在她打算主动与小辈谈话时,便惯用这样的“仪式”使她拉开与小辈的距离,说:“小云儿啊,你这朋友是……”
她记不清这个“儿子的朋友”是什么身份,又或许她记得,但想要以这样的开场白加入两人。
“妈,他是仝阳,是个医生。”闫云书介绍道,“上次来的时候我跟他一起来的。”
闫母有些尴尬,笑了笑,说:“你朋友那么多,我哪能记得那么清。”
她觉得自己刚刚的话题找得实在是不好,于是便转换了话题,说:“妈记得你小时候蔫蔫巴巴的,看着没点Jing气神儿,想不到长大了变得这么洋气了!”
她刚说完,那边独自坐着的闫父就叫嚷起来了,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基因!”
他倒是颇为自豪,乜了闫母一眼,继续说:“我儿子,那可不得是大帅哥嘛!打听打听,老子当年可是校草!”
“你那脸皮可真厚!”闫母火气瞬间上来了,一叉腰,站起来就要回归战斗,还没刚张开嘴,就被儿子拉坐下了。
“妈,我有点事儿想问你。”闫云书说。
他这么说,一是因为他不想再在仝阳面前丢面子,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确实又话想问她。
“什么话?在这说。”闫母点点桌面,被打断了“yin唱”的她此刻有几分不爽,但她却也知道此时不好发作,刚刚已经把儿子唠叨走了一回,总不能继续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似地说来说去。
“咱们不是有个邻居吗?我记得小时候我跟他还是朋友来着。”闫云书试着问道,“您知道他上哪去了吗?”
闫母闻言,抬眼看她的儿子,眼中带着的是疑惑与探究。
“问这干嘛?”她看了儿子半天,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于是问道,“什么朋友,都多少年不相处了,还拾个稻草当宝贝……”
她瞥到了儿子脸上隐忍的不快,适当地收了口,说道:“死了。”
“怎么死的?怎么那么突然?”闫云书连忙追问,他现在几乎麻木,对于“死”这个词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仅仅只是心头紧了紧,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死的?你不记得?”她问,“也对,你是该不记得,他啊,是淹死的,就在你小时候经常跑去玩的那条河里,淹死了。”
“怎么会淹死?那河不深,而且我们去的时候都带着浮子从不离身。”闫云书喃喃道,“不可能啊。”
“那我哪知道去?我又没看见,”闫母瞅了自己儿子一眼,“问他干嘛?又魇着了?”
“不是,妈,您再想想,他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传言?”闫云书问,“我那时候太小了,记不清楚。”
“小什么啊,都五年级了,那小子淹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大,我就说那小贱东西一看就一脸短命样儿,死就死了,还缠着我儿子不放!裹得你发烧烧了好几天,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又多害怕!”闫母愤愤道。
即使知道对方是这样的性格,闫云书听见那辱骂云端的词句还是会心里不舒服,但他没有反驳,只是问:“还有呢?他真是淹死的?我怎么还听说他头上有个碗口大的口子呢?”
“那是他命不好,磕石头上了。”闫母轻蔑地出了口气,“你别老觉得他多好多好,那个年纪的小孩都是不知好歹的,我跟你说,我有好几次听见他在背后骂你,怕你不好受我没告诉你。”
同样的话他在康泉那里听说过,但亲耳从自己母亲嘴里得知这件事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是你听错了。”闫云书只能这么说。
“我听错了?哼,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你怎么又想起来这事儿了,不是都过去十来年了吗?怎么?还搁不下?我就知道,真是一家子的丧门星,勾得我一家子不得安宁!”她用自己能想到的词汇辱骂着多年前搬走的邻居,脸上带着不知道是得意还是不平,说着:“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早就去他家闹了。”
闫云书忍无可忍,低声“啧”了声,说了句:“妈!”
闫母一愣,脸上的愤恨在那瞬间化成了些茫然与无措,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想缓和一下现在僵硬的气氛,想让儿子不要生气,但她什么都没说,嘴巴又紧紧地闭上了,沉默地拿桌子上的炸果吃。
她头上尽力藏起的白发因她的动作颤动着,慢慢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