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人问清林许在哪儿支教费了一番功夫,妈说林许很早就和她报备了,算起来的话,人已经走了两天了。我本以为他是参与院里面的志愿活动,没想到是学校几大社团联合组织,他作为社团领队和学生会一起去了。
不错,很不错,的确是长本事了。
他们去的那个小县城极为偏远,偏远到我下了长途汽车搭了三轮最后还要问路翻土坡的程度。路上碰到一位大叔拉板车,东西又多,上坡路还不好走,我从后面搭了把手,大叔知道我的目的地后,很热情地把我领到了那个地方唯一的一所小学。
一进校门就看见了林许,他正在Cao场上和一帮小孩玩老鹰捉小鸡,小孩儿一个拉一个,拽得紧紧的藏在他身后,左右移动间把队伍甩成一个长长的S型,林许双臂伸展,作势要和对面的老鹰一搏到底,眉宇间不经修饰的少年意气此刻沾了浓重的孩子气。
我没来得及叫他,就被人当作学弟给拉走干活了,等我挪完书再回到Cao场的时候,看见他们换了游戏。
林许蒙着眼睛在Cao场中间抓人,小不点儿们分散地躲开,他一边在空里乱抓着一边放话让小朋友注意,不过并没有什么威慑作用,有几个调皮的还大胆地跑去戳一下林许就跑,故意引得他往错误方向跑,看他扑空然后躲起来笑。
当时天色已经暗了,我瞧见林许自己偷偷把眼罩扯了一个小缝往外瞄,我斜前方蹲了一个小男孩,距离他也挺近的。林许应该是看准他了,迈着步子就往这边来,小男孩一见林许朝自己走过来,立马就跑,但大概是蹲久了,小朋友一起身就摔了,我赶紧上手去扶,还没等自己站稳那好胜的小不点就溜了,紧接着林许就按住我的肩,乐得大喊抓到了抓到了。
我先他一步摘掉他的眼罩,看着他诧异的神情,一双鹿眼睁得浑圆,嘴也因为吃惊微微张开,身上带着运动的汗气,模样实在可爱到不行,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后脑勺:“傻子。”
☆、第 45 章
林许走在前面领我去宿舍,刚才短暂的惊愕过后,他又变成了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他把我安置在他们那个屋,房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泡面味扑面而来,他先我一步走进去收拾着桌子上乱堆的垃圾食品,宿舍里摆的是最原始的架子床,粗粝的木板,铺床时能蹿出几只细小的虫子。
林许指了一张下铺的空床让我收拾后,紧接着就出门说去找老师商量些事情。等我不知道睡了几觉被冻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看着挺晚的了。
林许还没回来。
我揉了揉额头,推门出去的那一下闻到了淡淡的烟味。黑暗中,乍一眼,人和背景色相融,我隐约看见林许靠在土墙上,刚睡醒的视觉昏聩,那明明灭灭的烟头倒是清楚,一小撮红被夹在林许指缝,看得我心里抽疼。
自己十五、六岁那一阵叛逆期,偷摸地学了抽烟,被林许撞见后,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不要告状。那一阵每天放学和别人去台球厅里玩几局,抽着烟,转着杆,学各种手段,说各种浑话,拜了一帮把子,觉得自己□□得不可一世,最后等烟味散差不多了回家,再用晚自习之类的理由搪塞一下。
有一次林许收了晾好的衣服给我送进卧室,当时我正趴在窗口抽烟,回头看见他闻到烟味时皱住的眉头,掐灭了烟望着他放下衣服。林许看了看我,屏息飞快说了句爸妈在客厅,就闪身出去了,那一阵林许再没进过我卧室,也就没再有机会让我把他做的那串风铃卸下来,我也落得个清闲。
要不是喜欢他,谁会挂啊。
后来他支原体感染,吃着药还反反复复好不了,没办法连续挂了一个多礼拜吊瓶,每天放了学,我就陪他一起去医院,有时候趁他写完作业睡着,我就跑去走廊抽根烟,再回去身上难免带了烟气,林许本就睡得不踏实,结果我刚一靠近,他就猛地开始咳嗽,声音撕心裂肺,脸都涨红了,睁开眼目无焦距,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只一眼就又很快地闭上了。
那一个多礼拜我再没敢碰烟,最后等林许好了,烟也就不再抽了。
看着眼前的人,我紧了紧拳头,朝他走过去,应该是听见动静,林许向我的方向转了转头。随着适应黑暗,距离缩短,我看清了他的轮廓,头发刚被剪过,整张脸因为肤色的原因在这里显得分明。他抬眼见是我,咧嘴一笑,掏出烟盒很真诚地问我:“抽吗?”
我摇摇头,向前一步,也和他一样靠着,偏过头问他:“怎么不进屋?”
林许抽完最后一口,反手将烟头捻在墙上,说:“看星星。”他吁出一口烟雾,一句看星星说的满是沧桑,像烟草叶一样皱巴巴的,我侧头看林许,他微低着头,眼睛闭着,并不太想和我说话的样子。
“小时候碰见的流星,你还记得吗?”他突然发话让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说记得。
当时一家人出去旅游,正赶上当地是最佳流星观赏点,林许特别期待,当时还学身旁小姑娘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许了个愿,我还嘲笑他来着。“据说这儿也老能看到流星。可惜,这一阵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