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他不顾尚贞避讳,终于夺去尚贞最初的吻开始;不然就是更早年间,尚姜诞辰,他与尚贞相约沉碧湖畔舞剑,他不小心将随身的夔龙玉佩甩落在冰面上,他连忙去寻侍卫帮忙,等回来时却听见楚宴搂着溺水的尚贞身体哭喊时,他已深深沦陷这复杂的感情之中,他对于尚贞已不再是单纯的爱恋,而是一种带着哀怨的执着。
往事渐渐水落石出。世人只笑他痴狂,却不知岁岁年年点点滴滴多少过往,是旁人看不穿的。
情关难闯,欲障难破。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阿贞,你梦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
除夕之际阖家欢聚,宫中更是在腊月初就开始准备过节的事宜了,腊月二十三小年时宁入宸便率领文武百官祭天,祭灶神,喝祭酒,煮祭肉,以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尽快平定战乱。自那天起他经过每一个宫门前,太监们都要点响一声爆竹,高喊一声:“万岁福至金安。”
曾经尚贞还对他发过牢骚:“朕从小最害怕这爆竹声,偏偏现在走到哪儿都要被吓一跳。”
江凌远只听远处的皇宫内外从早到晚爆竹齐齐燃放,好不喧嚣热闹,而白鹭台却十分冷清,仿佛两个世界,他自打从家回来,就没听见白鹭台的各处宫殿里有哪怕一声爆竹声响。
江凌远盯着这个鬼皇帝瞧了瞧,在这一年里他几乎与他朝夕相处,却对这个男人的曾经一无所知。
遥想那日,他得知这个皇帝是个断袖之后,过于震惊,反应太过激烈迷了心智,后来细细想来却觉得宁入宸所言疑点很多。但他这次却不敢再随便下定论,这世上知晓此事的除了宁入宸便只剩尚贞一人,宁入宸不可信,他便期盼着尚贞能醒来让真相大白。
他是对尚贞有愧,愧在没能弄清楚真相时就把他害成这样,这小皇帝毕竟于江家有提携之恩。更何况如他不中毒,现在也不至于天下大乱,江山易主。
说到底,虽宁入宸才是罪魁祸首,但他也难辞其咎,帮凶罢了。
成败在此一举,尚贞能不能迎来新年,就看今日了。
宁入宸一共给他抓了十三个死囚,刚开始他掌握不好分寸,前面九人有的刚插入一根针便气绝身亡,有的虽撑过三针却因插入的太深而毙命,就这样一一试过,从第十个开始三针插入半寸两个时辰过后便苏醒了,后来他又用此尺寸试了剩下三人,皆醒,宁入宸大喜过望,命他除夕之日便为尚贞行针。
今日就是除夕,宁入宸身为皇帝早上要与众嫔妃一同用早膳,而要等到下午申时才能再次用膳,宁入宸忙里偷闲,在此期间去白鹭台探望。
他不想待尚贞醒来后看着四周凄凉,便叫陈珏和韩黎把白鹭台上尚贞所住的行宫也简单装饰了一番,虽然比不得皇宫的处处张灯结彩,但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江凌远将银针用药水浸了浸,又用火烤了一烤,直到针尖被淬得赤红,熟练地摸到了尚贞头顶的穴位,猛地刺入。
宁入宸捧着手炉,手心已出了一层冷汗,他如坐针毡又迫不及待,神色复杂地盯着江凌远手头的动作。
他已等了一年了,今日是最后的转机。可他又有些茫然无措,他不知若等尚贞醒来问起这一切,他该如何解释。
宁入宸太了解尚贞,他柔中带刚,宁折不弯,驯服一条龙可不比驯服一匹野马,弄不好便是两败俱伤。但他自从下毒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尚贞会怨他恨他的准备。
如今昔日的巨龙不过是他养在白鹭深潭里的一尾锦鲤罢了,尚贞跃不过他这道门。
尚贞为帝时尚且舍不得杀他,何况今非昔比。
江凌远将三根针依次刺入尚贞颅中后,满头大汗,他取出一根羽毛伸到尚贞鼻头前,男人此前平稳的呼吸此时近无,宁入宸有些慌张,但看江凌远脸色不改便知无碍。
韩黎小心翼翼地端着熬好的汤药,拨开珠帘,探头进来,小步走到江凌远身后轻声道:“我刚在外面用雪冰了许久,现在温度刚好。”
江凌远转身点了点头,接过温热的药碗,娴熟地把竹管插入尚贞的口内,将药一勺一勺地灌入管中。
宁入宸看着尚贞喉结滚动,安下心来。
过了半晌,尚贞虽看不出任何起色,但韩黎却欢喜道:“太好了,他这次没有吐出来!”
宁入宸一时恍惚,重重砸在椅背上。
此时陈珏突然闯进寝殿内,跪在地上道:“皇上,晚膳已准备好了,太后及各宫娘娘王爷们早早都在长生殿候着了......”
宁入宸看了尚贞一眼,江凌远再度用羽毛去探尚贞的鼻息,可见男人呼吸甚是通畅,甚至要比之前还要安稳。
韩黎看着宁入宸犹豫的眼神,猜到宁入宸此时的顾虑,立刻道:“若尚公子醒来,属下一定立刻去回禀皇上。”
宁入宸点头示意,这才满意离去。
江凌远一边擦汗一边大口地吞了两盏茶,看了一眼窗外孤月,在心中算着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