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他无止尽下坠。在幽深的深渊里。
谢远带着谢遥进了反省室。
谢献已被吊了两日。全身是伤,高热不止,眼下只能算是还勉强喘口气,刚被谢远的人放下来。
尽管数九寒冬,昏暗小屋里空气呛人,有一股奇异的腐败味,不能细闻。
二哥谢遥掀开罩着谢献的被单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埋怨道,“都弄成这副德行了,这可怎么救。太子爷那日特地吩咐吊着不管,这不明摆着要弄死他吗。你要我救下这么大个祸害,别将来太子爷算到咱们头上来。”
大哥在一旁看着,说道,“太子殿下玩死了多少小孩儿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出了这么大事儿,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到现在还给他留着一口气呢。”
谢遥闻言,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轻轻压了压谢献的胸口,昏迷着的谢献就吃痛咳了起来。谢遥又把被单罩上,“半只脚都跨进鬼门关了。你怕将来太子爷怪罪?咱不是还有妍妍嘛。”
大哥好气又好笑,“都搁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咱们妹妹那儿都不算数,太子殿下这几年,真正独宠的在这儿呢。”
这几年太子出入太傅府,目的当然不是来和岳父喝茶。
谢遥抬起头来看了谢远一眼,“出了这么大事,太子爷还会想留他?”
“那可不好说,你这几日找的,我觉得太子殿下不怎么满意。而且我总感觉,现在殿下气头上,过几日还是能想起他的好来。”
谢遥闻言,扯开被单,又瞧了瞧,道,“那先给他擦擦身子,又脏又臭我可不想碰。”
尽管谢远谢遥把谢献救了下来,因为是背着太子偷偷Cao作,也不敢大张旗鼓。谢献便放在反省室躺了数日,谢遥有一搭没一搭的去查看状况,可是他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有一日太子终于想起来过问了一句,得知谢献还活着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确是有点想起谢献那温顺听话又可以打碎拼好的好来了,谢远见这情形,才将谢献移入了厢房,谢遥也多配了些名贵的药材给他吊着。就这样又躺了月余,谢献才缓缓醒来。看他醒了,二哥谢遥赶紧命人给他灌水,他被呛到想咳嗽,稍一用力胸前好像炸裂一样的疼。
“你忍忍吧,也是你自己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子爷生起气来没有度,大约是伤了胸前这几根肋骨,时间拖得太长了,以后恢复起来怕是难了。”
谢献最初数月躺在床上全不能动,他伤得太厉害,身体被固定住等待骨骼的缓慢重新长合。倒是背上腿上的鞭伤,因为天气寒冷倒没有溃烂,只需好好养,费些时日就可以长起来了。
谢遥给他上了几日药,嫌弃麻烦,等谢献醒了便让侍从代劳,药粉拍在伤口上,慢慢融入血中,每一次都痛到仿佛噬魂销骨。
他在疼痛与疼痛接踵而至的刹那间隙里,有一点点想念景扬给他上药时,掌心的茧摩挲在脚踝上那有点痒的滋味。他有点想,又不敢太想念。他如今这般,不该有这样的念想。
因为他完全不能动弹,最开始为了维系生命只能被硬灌一些流食汤剂。又隔了月余,骨头开始渐渐接上时全身麻痒的时候,太子短暂地露了面。他站在床前看谢献的模样,看他瘦到不堪一握的小腿,露出扫兴的神色。谢遥新找来的男孩子味道都太浅淡,太子很不过瘾。
即使有太子的殷切期盼和大哥谢远的从旁监督,谢献身体还是养得极慢,因为他始终吃不下什么东西,即使过了几个月那麻痒难耐的感觉终于渐渐褪去,他能够坐起身,开始自己进食以后。他吃什么都反射性地呕吐,前胸总也好不了的骨伤让他连吐都吐得痛楚不堪。
他知道自己是该活下去的,既然这一次没死,那便是命不该绝,他可以带着憧憬活下去。他逼着自己进食,每一次吞咽都好像自己给自己上刑。
太子并没有耐心等他彻底好利索,毕竟太子近来烦心事多,需要发泄。因为年后怀康郡王书信一案的彻查,他折了一个费心培养素来是心腹的龙骧将军竺乃升,新近投诚的汝南周氏一系也因为伪造书信构陷皇室成员的罪名被整锅端起。这几日在殿上他截停发往边疆的增饷,被安平王扶植的新人指着鼻子对峙。
边境这一年以来小打闹不断,殿上朝中支持以攻代守的声音是越来越多了。
太子常常想,殿上那个老家伙身体这么差了,为什么还不死呢?若是此刻崩逝,自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还犯得着在这儿较什么劲儿?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机,甚至私下里偷偷求神问卦开坛作法只求那老家伙早日下线,但神鬼无能,让他现在还得每天表演舌战群臣。
本来想借陈景扬搞掉岳王一系,顺便挫一挫三弟的气焰,倒没想一切这么不顺利,养的乖顺金丝雀儿蹦起来把自己啄了一口。
太子每每思及此,还是怒气难消,只想在床笫间找一点支配的快乐。但他发现谢献没了Jing气神,不能再陪太子玩他最喜欢的,拼起来又打碎的游戏。
如果谢献一开始就已经碎成一地,不能再被自己亲手打碎,那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