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万里无云的天气,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澈明亮。
干净的阳光给勾角画栏的高楼渡上了神圣的金光,延伸至整个京都。它的施舍一点也不偏颇,不管是对勾栏柳巷,还是北镇抚司。
街边的一个妇人眉眼凶横,正吐沫横飞地与那小贩争论,看样子是对定价不满。她左手抖着软塌塌地罋(wèng)菜,右手兜着背上哭啼啼的孩子,好不忙碌。
元澈一双眼睛死黏在这一派烟火红尘的景象上,嘴里的瓜子壳正以天女散花之势纷飞。赵云中思度良久,将他唤回来,指着雅间里数十人道:“元澈,这番指认还是必不可免的,我等虽是锦衣卫,但也不好这么欺压百姓。”
元澈抖干净腿上散落的瓜子壳,起身围着那些人审视,一边还磕着瓜子。半响,他将目光锁定到一人身上,语气不善地问道:“掌柜的是吧?你可还记得我?”
那些人没见过世面,早就抖如筛糠,这掌柜也不能免俗,被点名后险些率先跪下。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津津的脑门,思索着对策,却听到元澈提高了嗓门喊道:“多年不见哑巴了吗?说话!”
他忙颤声回答:“记得,记得……”
元澈挑眉问:“那你说我是谁?”
可怜的掌柜哪能记得每个客人,半天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元澈脸色难看起来,掌柜的忙说:“是小人记错了,记错了,不曾记得,不曾记得。”
元澈简直是气急败坏:“你居然不记得?我五岁在你这里买过云片糕,你说五文三两,我一时疏忽给了你六文。那多的一文,难道不是被你贪了?”
面对这种无理取闹的说辞,掌柜的有些哑口无言。这番陈年往事,实在是不好记得。他张嘴了许久,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鼓起勇气,小声提醒:“小人……小人是去年才盘下这店的。而且……不曾卖过云片糕!”
元澈把手上的瓜子一砸,骂道:“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诬陷你了?好大的狗胆!”
掌柜忙地跪下,报菜名似地说着“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那些店小二不知所以然,也跟着跪下,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赵云中无奈至极,把元澈拉了回来,小声提醒:“我们一般不是这么冤枉人的。”
元澈受教了,问道:“那你们怎么冤枉人?”
赵云中说:“我们一般都是抓回去严刑……咳!什么呀!瞎说什么,我们锦衣卫公正严明,一般不冤枉人!”
锦衣卫的仗势欺人屡见不鲜,这话说出来赵云中都心虚。元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种迁怒来得莫名其妙,赵云中有些委屈。他将元澈带出了酒楼,结束了这场闹剧:“看来这掌柜没有刺杀你的动机啊。咱们找下一个吧。”
元澈也很赞成,说:“下一个是唐泉书。”
世间有那么多种死法,赵云中宁愿死在牡丹花下,风流一回也算不枉此生。他声泪俱下地控诉元澈:“你为何要这般害我?去找千户大人,你还不如把我先jian后杀。”
元澈摸摸赵云中的脑袋,安慰说:“别担心了,我不会对你先jian后杀的。”
这般的话倒是乏味了不少。赵云中正色起来,他拖着元澈的手到了一处茶楼,端坐好后耐心问道:“你这样不对,元澈,你许多事情都瞒着我。我很情愿帮你,因为我对你心生好感,可是元澈,你这样我帮不了你。”
小二端来一杯清茶,元澈端起来小口抿着。茶并不上等,还有几根粗梗,元澈细细地嚼着,任凭苦味在嘴里蔓延。他沉默着,品味着。
赵云中无情地拆穿了他:“那天晚上,你离开我家后到底去了何处?”
元澈放下茶盏,轻声说:“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不会是他的。”
赵云中说:“果然见了其他人。你实话告诉我,元澈,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你的一次任性?你是不是只是不愿意回家,才跟着我到处找所谓的凶手。那凶手真的存在吗?那日你的伤势究竟是……”
“我没有骗你。”元澈打断了赵云中的话,喃喃说,“我与你所说的,皆是属实的。”
赵云中点头,换了个语气说:“虽然我知道我对你只是一厢情愿,但我们之间多少有些交情吧?你相信我,告诉我你那日究竟去找了谁?为什么你不愿意怀疑他?”
清茶里的茶梗沉沉浮浮,随着杯面的涟漪荡漾着。元澈修长的手指顺着杯沿来回转动,茶楼中喧闹的嘈杂渐行渐远,一切好像都静止了起来。就在赵云中认为元澈会继续沉默时,他说话了:“你应该认识他的。他爹正是那日诏狱里受刑的老人——中书省参知政事郑明仁。你也该知道的,郑明仁是我的老师。”
秘密就像一桶被华丽绸缎遮住的泔水,你曾期待过钟鼓馔玉,但揭露真相后又觉得恶臭难闻。赵云中一番话来来回回斟酌,怎么都说不出来。
元澈很善解人意地说:“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就好。有时候你需要做的,只是倾听而已。”
赵云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