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珠玑手一松,满桶清水坠入井中,溅起波涛汹涌地涟漪,与那厢的打斗声恰恰重合。他冲到堂前,只见威严艳丽的飞鱼服晃眼而过,光影之中,唯有绣春刀的锐利锋芒。赵云中竟有些不可抵挡,只能狼狈地东躲西藏。
元珠玑正待动手,却被赵云中死死护着。那绣春刀见是元珠玑,生硬地在半空中止住了,不得寸进。元珠玑趁机审视那人,有些意外地脱口而出:“锦衣卫!”
这锦衣卫有些年纪,却鹰目勾鼻,眉眼锐利,流畅的身形在飞鱼服下英武不凡,哪怕身负两柄绣春刀,却怎么看都没有道行。这一介凡人,怎能将赵云中打得无还手之力?说出去,着实有些丢人。
赵云中解释:“不知怎的,对着他我竟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惧意,有些毛骨耸然。一身法力,无论如何都施展不出。”
元珠玑警惕地问锦衣卫:“阁下尊姓大名?为何无故动手,打伤我家郎君。”
赵云中说:“我虽狼狈,却也完好无……”
元珠玑瞪他:“你闭嘴!”
那锦衣卫红了眼眶,眉眼间竟是柔和了下来,一幅铁汉柔情的模样。他喉间滚动,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话:“我是你爹啊。”
元珠玑骂他:“呸!我是你爹!哪来的小贼,竟这般不知礼数!?”
锦衣卫气急败坏,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们床头的因缘际会符说:“我因其召唤,寻你而来,你竟是不信于我。为父数十载漂泊于尘世间,死时虽被凌迟,死后却容貌未改,你也一如当初,为何认我不出?还和这厮不清不楚……我……你……”
哽咽数阵,他一口老血说喷就喷,浮夸至极。
元珠玑和赵云中对视一眼,心中明了了。
赵云中松了口气,挽尊道:“也不怪我不敌凡人,只怪这人是我泰山。”
元珠玑:“没用的东西!”
第二卷:牡丹亭卷——完
☆、幸会
这锦衣卫身持两柄绣春刀。
此次的信物,是那柄断裂的绣春刀。
绣春刀乃天子钦赐,手工Jing锻,刃面大波浪花纹,可轻易刺穿锁子甲。自这齐齐断裂的刀口可见,当时是何等刀光剑影。
赵云中问他:“这两柄刀可都是岳父……”
“唤我元指挥使即可。”锦衣卫冷声打断他,“我是元澈亲父,姓元名庭字灏轩。人称千手判官,最是擅长剥皮抽筋,在我手上被凌迟、腰斩之人不可计数。不过说来,你的岳丈,我可不敢当。”
人说诏狱乃人间地狱,万般酷刑皆在其中,元庭所说不及二三。那Yinshi之地的血腥残忍,也无法一言蔽之。可元庭警告的神色,却正要将赵云中给吞噬了。这是个下马威,赵云中明了。
他还是接着问:“这两柄刀,可都是元指挥使的?”
元庭将那柄断刀推至桌前,淡然道:“这柄是你的。”
前尘往事忘尽之后,生前之事皆是无法预料,赵云中也并未过多惊讶,只点头答应。元珠玑却是了然了,怪不得这般高大,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
元庭转头对着元珠玑,神色温柔:“我生前罪孽深重,死后不得投胎。我本想伴你左右,却寻你不到。后来,我与Yin差有了些交情,才得知你早已殒命。我早就万念俱灰,也没期待能再见你,今日重逢,实在是……心绪万千。”
对于生离死别,元珠玑颇有感触,但对元庭实在是没甚印象,只得叹气:“抱歉,我实在不记得你。”
元庭说:“无碍,稍后便能记得了。”
他将那柄断刀入鞘,吩咐说:“你们只需将手一起放上去,便可记得了。元澈你先别急,赵云中你先放上去。”
赵云中不敢置喙,只得照做。元珠玑将要放时,元庭却用一块手帕隔开了赵云中,不让他俩肌肤相亲。这老父亲尽心竭力地想要保全儿子的清白,却不知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赵云中噤若寒蝉,更不敢言语了。
一瞬间,周遭仿佛狂风大作。
一首从荒野飘荡而来的yin唱,像是被遗忘在无涯的时间之海,带着苍老的遗迹,庄严且令人怀念。
……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那伤感又浑厚的yin唱声渐行渐远,所有心绪和回忆都被卷进了脑海深处,各种喧嚣一应泯灭,只剩下当世应有的记忆。
夏日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元澈恍然地睁开眼,抬头间望见威严的门衙上悬着一块大匾,上书:北镇抚司!
喧闹的蝉鸣声催促着他往里走去,高耸的门楣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本就心情不佳的元澈心生退意。正待他转身欲逃,吱呀一声,厚重的铜钉朱门缓缓开启,一阵Yin风扑面而来。
里面出来一人:身着青绿锦绣服,脚蹬细长烫银武靴,步伐稳健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