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把记忆有损的元珠玑丢在澶州。
安置好行囊细软之后,江殊拍掉一身风尘,转头出去了。元珠玑死活要跟着,江殊便也随他了。
二人走街串巷,寻了不少郎中。江殊总是与他们交谈,也没让郎中把脉。
元珠玑问他:“你病了吗?不要讳疾忌医。”
江殊解释:“不是我病了,我是在给我弟弟找名医。你不知所谓要跟来,以为我是来这游山玩水的吗?乏了便自己回去,不用跟着。”
元珠玑又问:“你弟弟得了什么病?”
“怪病。”江殊叹息,“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晕倒,好似是不足之证,天生体弱多病,三好两歹的。郎中也说,好生将养着,兴许能活过而立之年。”
元珠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想着,他上辈子未及弱冠便死了,能活到而立或许也能算是幸事了。
这几日,他都随着江殊奔波,临了要走时,他们才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这是失魂之证,没得救的。好生将养着,能活多久看造化吧。
江殊消沉了半日后,便启程带着元珠玑赶往开封了。
元珠玑见江殊整日埋头苦读,颇有些埋怨。问他:“你不知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吗?这些破书满是墨臭味,有甚着迷的?三郎,我们去游船吧。那里可以放花灯!”
江殊头也不抬地说:“赶路要紧,等我送你回了滑州,有机会再去。”
元珠玑靠近江殊,见他不动如山,便得寸进尺地搂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江殊只垂眸看了他一眼,也未多说什么。
“原来你叫江念初啊。”元珠玑指着书页上的批注说,心里又嘟囔了一句,“没有肖峄阳好听。”
元珠玑又掏出了怀里的长命锁,指着背面有些锈迹的刻字给江殊看:“我叫元澈。元芳的元,清澈的澈。”
江殊怔然地看着那块长命锁,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感与熟悉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在元珠玑期待无比的目光中,似曾相似的重逢感在江殊心底油然而生。
“你认识这块长命锁吗?”元珠玑无比激动地问。
江殊迟钝了片刻,默然摇头,说:“有些年代感了,兴许是个古物。这是你家的传家宝吗?很别致。”
元珠玑失望地摇头,有些伤感地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泣。
不明所以的江殊稍微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
“我没哭。我只是有些伤心。”元珠玑收起了那块长命锁,固执地与江殊说:“你给我取个字吧。”
江殊说:“你还未及弱冠,不合规矩,且此事……”
“给我取一个吧。我只要你给我的,别人的我都不要。”元珠玑打断了他,眼神无比的虔诚。
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是元珠玑变幻多端的眼神让江殊颇为心惊,心底还莫名有些毛骨悚然。但开口时,一切又好像是水到渠成:“那就叫‘珠玑’吧。意为‘华灯倾国拥珠玑。’”
元珠玑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破涕而笑。他有些癫狂地笑了两声,反复念着:“珠玑,珠玑。哈哈,太好了。我还是珠玑。元珠玑。”
江殊忙抚摸着元珠玑光洁的额头,颇为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不过取个字而已,别把人给高兴疯了。”
幸好,没发热。
元珠玑高兴地抱着江殊,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太好了。三郎。”
美人在怀,江殊也不会不解风情到把人推开。他叹了口气,也拍了拍元珠玑的肩膀,权当安慰。虽然他依旧还是云里雾里……
午间,江殊递给了元珠玑半块炊饼。元珠玑无意间注意到,江殊的右手拇指处有淡淡的瘀痕,像是刀剑所伤。
江殊解释:“这是胎记,自小就有。”
元珠玑笑了笑,似是而非地说:“兴许,是上辈子留下来的伤痕呢。”
江殊也说:“那我上辈子,可能伤得不轻。”
元珠玑点头,没说什么了,但是心里却像是春暖花开一般,他那只兔子,正在原野中撒泼地奔跑。两百多年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开心过。
江殊只觉得元珠玑的笑意晃眼,迷人得很。他咬了两口炊饼,心中暗想,戏班子里出来的,还当真是个妖怪。
他们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不过半月路程便到了开封府。
江殊越发觉得元珠玑粘人了。他几乎可以断定,元珠玑对他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可转念一想,被元珠玑这种美人纠缠着,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江殊并不向往那些书斋志异里的才子佳人,甚至对他们的风花雪月嗤之以鼻。可对于元珠玑,他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莫名,但他并不讨厌。
只是,元珠玑有些过于生猛了,这让江殊很无措。
“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江殊抽出元珠玑抱着的胳膊,严肃道,“行事莫要轻浮,举止尽量端庄。明不明白?”
元珠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