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判耸了耸肩。
「你说要查阅某个亡魂的档案,跟醧忘台工作相关,我也没有怀疑你,反正森罗殿资讯管理本来就是我的权限。但现在回想起来,你是打算试你的幻术,对生死簿是否管用吧?」
「我一直觉得太巧,王爷随机选择你投胎的地点,居然刚好是你母亲转生的那家人,要是世间真有这种巧法,乌判就不会老是感叹乐透都不中了。」
「我以王爷当初用的条件搜寻过,发觉跟那天的结果完全不同。你设定了幻术的条件,当王爷用你指定的条件搜寻时,就会跳出你想要的结果,你无法 对整个生死簿动手脚,但伪造一个搜寻页面还是办得到。」
「你之所以从不在王爷、在我们面前使用幻术,是因为一但有人知道你擅长幻术,就会有所提防,关键时刻就容易露馅,我说得没错吧?」
孟婆总算抬起头来,他望向白判,笑容渗入些许苦意。
「白姊真是太厉害了,果然瞒不过你。」孟婆说,「不愧是当年燕王身边第一的女智囊。」
白判又哼了一声。
「少用那种三百年前的头衔奉承我。虽然就结果而言,你所做的一切,对王爷益大于害,所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有天,你用这些算计伤害王爷,到时候我和你就是敌人了。」
白判用警告的语气说着。孟婆没有说话,白判便又吐了口长气。
「不过你会喝孟婆汤,倒真是出乎我意料,明明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竟然让自己失去最重要的记忆,让自己在一张白纸状态下解决所有难题。你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未免也太自负,令人讨厌。」
「啊,或许吧。」
孟婆又垂下首,表情有些许寂寞。
「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就跟我娘说的一样。」
白判望着孟婆的侧影,像在犹豫什么,半晌才开口。
「……其实你对王爷这么做也没错。王爷那个人,实在太懒惰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他今天对你失而复得,短期内可能把你当心肝宝贝,和你打得火热。但过一阵子,你安稳待在他眼皮底下久了,他又习以为常了,保不准某天就觉得谈恋爱很麻烦,即使不跟你热恋,你也不会跑,他就干脆算了。」
白判叹了口气。
「但你今天这一招,他肯定要思着想着你,一刻见不到你,就浑身难受,不跟你谈一辈子恋爱,恐怕是不行的了。」
孟婆没有吭声,大约是心思被一语道破,表情有些不自然,白判又说下去。
「我本来是不想说这些的。但是啊,王爷是情感丰沛没错,但他易喜易悲易怒,什么都写在脸上,哭一哭发个脾气也就好了,但另一个人不同。」
白判看着孟婆,后者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两百年来,我看着那个人辗转反侧、患得患失,为了该不该喜欢上一个人痛苦,如果这个人是笨蛋也就罢了,偏生他又比任何人都聪明、敏锐、纤细,两百年来思来想去,连肠都要想断了。」
「好不容易下凡放手一搏,把人追到手了,却还要为了对方能不能长久喜欢自己、握在手里烦心。这人又不擅长表达感情,从小习惯把情绪压着抑着,就连找个年长同事咨询恋情,也不敢把真实的情况说出口。」
「白姊……」
孟婆的唇瓣有些哆唆,白判凝视着他些微shi润的眼眸。
「这个人可能觉得把事情全担起来就好、躲起来自己疗伤就好。但我看不过去,我就是这性子,看不过去的事我就非插手不可,生前死后都是,所以在他去做傻事前,非得把他拦下来、摸摸他的头不可。」
白判张开双手,孟婆像是再也忍耐不住般,和她正面相拥。白判抚着他已高过她肩头许多的头,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到城隍庙后,记得跟我讲地址,我再寄小说过去给你吧!杨城隍。」
凡人黎日阳,为陈诗雨、黎拓日之子,家中排行最末,生来命薄,原仅有十岁阳寿。惟其不甘自身命数,与其母陈诗雨合谋,欺罔妇人吴秀霞,占其子吴日勇rou身,夺其Jing舍,至二人魂魄相合,同赴死劫。
其为掩盖上开事实,复与陈诗雨合谋,陷害兄长、间接杀害其胞姊未遂,使家破人亡,其父含恨而逝,可谓不孝、不义之至。
惟黎日阳所为,固不可取,然念其初始行为时,仅有九岁稚龄,受其母陈诗雨蛊惑,始铸下大错,其后覆水难收,尚情堪悯恕,爰按律减轻其刑,判处刑期五十年。
朱批:着黎日阳即日起,以劳役代替刑期,服孟婆劳役,于奈何桥畔醧忘台为亡魂端汤,至其刑期期满之日。
刑期满后,黎日阳得自行决定去留,旁人不得干涉,钦此。
我送孟婆到了转轮台前。
原本乌判也说要来送他,但白判从下面踩了他右脚小姆指,乌判就一边喊痛一边放弃了。原本许多女鬼差、女判官也说要来送他,但是醧忘台新科孟婆上任,现在正一团乱,因此也没人抽得出手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