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一孤舟。*”
……
这场斗酒让谢枕汀没有料到的是:叶帛玉的酒量竟好到与他不分轩轾。为方便行令,他没有坐到叶帛玉对面,就在他左手边落座。能装满一升酒的壶已添过七八次,二人有来有往,下肚的酒一半一半,期间他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没有乱一分,为酒令思索的间隙也几乎一样长,可见思绪不曾中断过,大脑也不曾因酒ye迷乱,唯有白皙的面上渐渐沁出一抹薄红,像极了荷花瓣尖端那抹浅淡却鲜嫩的颜色。
酒ye积蓄在体内逐渐催化,烧灼肺腑,温度从里蔓延到外,谢枕汀能感受到体温上升,连指尖都染上温度,于叶帛玉微凉的手背上一笔一画描摹时触感鲜明,他稍作迟疑,疑心会否在对方的皮肤上烙下印痕——如同他脸上的颜色一般。
收手再定睛看去,好在什么也没有。
谢枕汀晃晃脑袋,暗叫一声不好,只怕今晚没能灌醉同席的人不说,自己一个不支先倒下去,那可就不好收场了。便寻了个理由要从船舱里出去,惹来叶帛玉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随口搪塞:“等你喝完这杯酒我就回来了。”
谢枕汀立在船头迎着冷冰冰的夜风吹了一阵,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再回转船舱,特意在屏风后的宫灯边立了半晌,以防将外头的寒气过给旁人。
绕过屏风走进去,室内的景象落入眼底时,谢枕汀不禁一愣。
只见适才还气定神闲的人这儿会已整个伏倒在桌面上,呈颓然之势。
谢枕汀踱步过去,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叶帛玉的肩。
叶帛玉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从桌上撑起身子,这动作对他来说像是颇费力,他一伸手径直攥住了谢枕汀还留在肩头的手,借力抬起头来,一张脸上的颜色更深,双唇愈红,对着他嗫嚅:“回来了?”
谢枕汀直直盯着二人牵在一处的手,一时回不过神。
回过神他朝桌上看去,叶帛玉果然已将适才杯中的酒喝光了。
谢枕汀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叶帛玉问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时只怕已经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言下之意像是“我在等你”的话?
他俯身在叶帛玉的手背上写道:抱歉。
叶帛玉勉强牵起嘴角,笑得含糊,“不必……道歉。”
谢枕汀问:“你感觉怎么样?”
叶帛玉微蹙着眉,凝神分辨他写的字,这时却实在不能辨别出来,等谢枕汀的手离开后又用自己的手从手背上抚过,抿着唇露出种苦恼的神态,却带出一丝少年的稚气。
原来这个人也会露出这种神情。
谢枕汀看的好笑,只得默默再写了一遍,这回将动作放慢了许多。
叶帛玉很快给出了回应:“唔,还好,只是……有些头晕。”
“我让船家准备醒酒汤。”
他起身要走,叶帛玉却抓紧他的手不放,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动作间他的手指无意从谢枕汀手心滑过,仿佛一只小虫在心口蠕动,微痒。与自己相对的那双眼睛分明黯淡无光,只能映出他的影子,谢枕汀却莫名想要躲开。
“很快,一句话的工夫。”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回头却见叶帛玉挪了个位置,从酒桌来到了窗边,两扇窗页大敞,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得灯烛和纱帘明灭不定。
谢枕汀大步上前,一把关紧窗扉,扭头瞪住叶帛玉,显些直接喝问出声,一个字音及时咬住一半,对着叶帛玉那一脸的无辜,又轻易泄了气,一把抓过对方的手,手指落上去感到那只手已是一片冰凉:醉糊涂了?做什么在这儿吹冷风?
叶帛玉笑了笑,答道:“屋子里太安静了些。”
在这儿能听到风声和水声。
谢枕汀一默,不再多说,推着人往屋里走,又问:现下呢?感觉如何?
“还是头晕。”
“不如在榻上躺躺?船家等会儿将醒酒汤送来。”
叶帛玉乖乖跟着他来到榻边,乖乖地坐下去……而后就没了动作。权当是伺候大少爷,谢枕汀暗叹一口气,认了小厮的命,让叶帛玉抬起手为他除却外衣,贴近时又嗅到对方身上的那股香气,经酒ye入侵后变得愈发的芳冽。
谢枕汀将穿着中衣的叶帛玉按进被褥里,随手抓着他的外裳在榻边坐下,他犹疑片刻,将衣物送到面前低头嗅了嗅,想辨别出那香气是出自叶帛玉自身还是熏染在衣衫上的……
忽而有脚步声踏入这方静室,是船家将他适才要的东西送了过来,谢枕汀干咳一声,忙将手里的衣衫甩开了去。
一盆温水、一碟蒸梨、一碗醒酒汤。谢枕汀先用温好的帕子给叶帛玉拭了一遍脸,又在蒸梨和醒酒汤之间选了醒酒效用更弱的前者。
他还记得今日是要考察叶帛玉的酒品,自然得让他醉得更久、更深。
谢枕汀拍拍叶帛玉的肩,将一块蒸梨递到对方嘴边,这人醉酒不见失态,不见无状,反倒变得乖顺如稚子,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