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步上脚踏,弯腰先拉起床尾的被子看了看她的脚伤,包得真跟个猪蹄儿差不多。
“张医师来看过后怎么说?”
话说出去没人应声,贺兰毓不耐,俯身抓着她肩膀将人掰过来,“扭伤了脚不吭声,问你话也不言语,你是哑巴了还是怎么着?”
“你别碰我!”
温窈拧着眉,扭过来扬手一巴掌差点打到他,可惜被他抓住了手腕,只有指尖在下颌划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想知道就去问张医师,难不成还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谢你赏我一场难堪?”
“说到底还为了昨儿易连柏那句话啊……”
贺兰毓单手捉住她手腕钳在头顶,“也难为你还这么在乎易家,也不听听现在他们是怎么看你的?”
还能怎么看,总归不会以她为荣便是了。
温窈望着他片刻,忽而苦笑。
她近来时常想起从前的事,但每每看着脑海中那些抹不去的记忆一遍遍浮现,却只觉得讽刺。
从前喜欢过他是讽刺,现在身在贺府更是个笑话。
那时贺兰毓闯入她的洞房,赐于她一场经年不歇的流言蜚语,几年后纳她热孝之身,又教她沦为全城的谈资。
贺兰毓这个名字,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场大洪水,曾带给她多少好,后来便带给她多少坏。
“旁人的言语若能杀人,我早就活不到如今了,何必你再来提醒我。”温窈冷冷瞥他一眼,“何况你没有资格这样对我。”
先背叛的人没有资格指责旁人抛弃过往。
“可那又如何?”
贺兰毓已不似昨日那般盛怒,并不反驳那些过往,反而云淡风轻笑了笑。
“有没有资格你现在也都在贺府,是我的女人,没人在意你喜不喜欢,我也不管你愿不愿意。”
“你若还像小时候那么聪明,就该懂得乖一点。”
他声音忽地清浅柔软,无端显出几分缱绻,手中松开她的钳制,指腹轻抚了抚她脸颊。
温窈眸中厌恶,蹙眉别过了脸去。
贺兰毓指尖停住片刻,收回手不欲再多留,起身一拂膝襕,话音已平静得毫无波澜。
“仔细养着伤,你若学得会乖,改日我便带你回温家看看。”
温窈耳聪目明,听到他方才说得是“温家”,而不是郑家,终究撑着手臂从床上起来些,追问道:“郑高节那一家子呢?”
但贺兰毓没答话,脚下步子迈得大,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身影已转出了那扇百花屏风。
他这日出素心院后,之后一个多月便再也没踏足过。
温窈脚伤也休养了那么许久,正经能下地走路时已至十二月中旬,将近年关底下,府里已有小厮忙活着张灯结彩。
清晨落雪,温窈早起用过早膳,念着老夫人那时对她容了情,遂拿着抄写好的经文往弘禧阁去了一趟。
路上积雪踩得咯吱作响,到弘禧阁廊檐下,素律姑姑正挑帘子出门,一见着她,先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姨娘稍等片刻,相爷正与老夫人在里头说些事情。”
温窈一听贺兰毓在里头,心下当时便生悔意。
她鲜少出门,但每每出门一趟十有八九总会碰到他,真不知是这相府太小还是如何?
可人都到跟前了,没有再调头打道回府的道理,教老夫人知道也不妥。
她站在廊下看雪,甭管有意无意,却从半开的窗户下听见些飘出来的话音,似是与在郊外燕林庄园静养的老太爷有关。
里头老夫人语调有些无奈,贺兰毓话音却依然是冷淡沉肃的。
贺府的事温窈近些年已听闻不多,只知道那时贺兰毓荣恩归京,不论是官拜相位,还是他大婚之喜,老太爷都始终没露过面。
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里头话音止息,贺兰毓迈步出门,伸手一挑帘子看着旁边的她,不自觉皱了眉。
“你在这里做什么?”
“给老夫人呈送经文。”
温窈答得简短,半个字都不想多言,贺兰毓扫她一眼,随即大步继续往前走了。
进了屋里,老夫人仍旧心有愁绪,撑着额头倚在软榻上沉思,没工夫搭理她。
张嬷嬷也不多话,从温窈手中接过经文,寒暄两句便又送她出来。
到廊檐下时,温窈难得主动开口一回,问:“劳烦嬷嬷,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几日身子哪里又不好?”
张嬷嬷瞧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忽地光亮一闪,话一开口,却不瞒她。
“姨娘应当也知道,老太爷如今在燕林庄园静养,时下临近年关,老夫人本送了书信请老太爷回来过年节,但……”
“老太爷不愿?”
张嬷嬷难为地点点头,“老夫人便想,要不今年去庄园陪着老太爷,可相爷这就……又不愿意了。”
原道是父子俩之间的龃龉,老夫人夹在中间也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