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成想毕月阁早一步来人将贺兰毓请走了。
她没法子,只好去到门上等,这厢在夜风中望眼欲穿之际,才终于见马车自街拐角转出来。
车门打开,温窈双手环膝缩在马车一角,闻声抬起头来,一张泪痕斑驳的脸教檐下的灯火照得婆娑楚楚。
下马车时温窈身子歪了下,站不稳,才察觉到右脚脚踝有些隐隐作痛,进屋里褪了鞋袜掀起衣摆摆一看,右脚脚腕处淤血红肿,分明是扭伤已久。
“姑娘这……相爷又欺负你了?”
云嬷嬷蹲在床边仔细在她的伤脚下塞了个软枕,忍不住怨道:“想那时候老太太临终前总说把你交给相爷她便放心了,可如今若是教她看到相爷这番作为,还不知……”
“嬷嬷别说了。”
温窈靠在床头神色倦怠,祖母如今若是在天有灵,便请保佑她有朝一日能同贺兰毓划清界限吧。
扭伤可大可小,温窈的脚腕肿得不成样子,显然伤势严重。
屋里人不敢随意揉捏,云嬷嬷遂忙差遣月牙儿上毕月阁回禀,好得令请张医师前来看顾。
可谁知月牙儿踏出院门便直如石沉大海,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满面狼狈,瞧着样子也是哭过一回了。
“我没见到相爷和夫人,盈袖姐姐不准我进院子,说相爷和夫人已歇息了,谁都不能擅自打扰,否则……否则就要教人打我。”
观灵一听便火冒三丈,“她算个什么东西就敢打人了,我倒要看看她怀里揣着的那颗心到底有多黑!”
温窈怕她闯祸,忙教云嬷嬷去拦。
但话音方落,便见屏风后转进来一道鹅黄色身影,打断了屋里片刻争执。
来人竟是尹曼惜。
“我方才听蕊儿说温姐姐受伤了,我正好会些医术,跌打损伤也尚且能看顾,便自作主张来了。”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温窈一时片刻都未曾回过神来。
倒是云嬷嬷病急乱投医,忙搬了椅子,上前迎尹曼惜在床前落座,“辛苦尹姨娘深夜前来,烦请瞧瞧我们主子的伤吧,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我们。”
说着话,又吩咐观灵和月牙儿去奉茶,备热水,又给屋里烧了盆炭火。
一应准备就绪,尹曼惜挽了袖子,俯身去抬温窈的小腿,刚碰上,温窈止不住一颤。
她无法适应。
尹曼惜面上却是平常,仍旧握着她小腿放在自己膝头,似乎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遂喃喃搭起话来。
“这伤拖得有些久,里头的淤血化不开,全都堆积在一起,怕是要将养个把月了。”
温窈一直在看她,没有言语。
尹曼惜却不介意,临动手前,又道:“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你需忍着些。”说罢又向观灵要了块手帕,叠好递给了她。
温窈手里拿着手帕,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的医术是在哪里学的?”
“军护府,”尹曼惜低着头,话音恬淡,“我哥哥是边军营里的小医官,那地方常有蛮人在关外流窜,军爷们隔三差五带伤,我跟着哥哥照顾他们,耳濡目染学习了一些。”
这便是了。
正是因有这样一个温婉可人的姑娘细心看顾,当年的贺兰毓心动情动,遂放任自己将千里之外的婚约抛诸了脑后吧,教尹曼惜怀了他的孩子。
温窈还记得那时贺兰毓凯旋而归,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前来向她认错。
他上门前两回皆教她差人遣退了去,而后没法儿,又深夜翻墙越进她闺房,拿一袋从边关带回来的麦芽糖像哄小孩子那样哄她。
可她那年十六岁,早已不是小孩子,无论他有再多再甜的糖也哄不好她了。
最后一次两个人面对面说话,距离第一回 他上门已前后纠缠了三个月,起初他说会将尹曼惜送去别院,等孩子生下便养在温窈膝下。
温窈摇头。
后来他思虑后又退步,孩子也隐姓埋名养在别院,不会认祖归宗,只要她答应,他此后一辈子都不会再纳妾。
温窈仍旧摇头,还教他往后别再来找她了。
最后的最后,他的耐性大抵也磨完了。
“我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满意?这些年当真是将你宠坏了,你自己去看看,这世上男人有几个没有三妻四妾?”
“我不过是睡了个女人,你便不依不饶,她肚子里怀的好歹是我的孩子,你但凡有一点容人之心,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般难堪的地步!”
“你若真就如此蛮不讲理,那不如便退婚罢了!”
温窈当时站在他面前,在他试探的注视下沉默了良久,而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
——“我容人与否重要吗?我只是,不想再喜欢你了。”
她接受不了背叛,就如同当初知道郑高节负了她母亲后,便再没有叫过郑高节一声爹,贺兰毓于她而言也一样。
第11章 洪水 你该懂得乖一点。
易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