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德把血书呈了上去。
时间过去许久,一封信开始模糊发黄。可信上的血却越来越鲜艳,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带着唐攸宁死前的绝望。
“孙大夫,多蒙你照顾,病体渐好,若能挨到明年春天,看一眼百花盛开就好了。
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陈锦婉用我家人性命威胁我,让我用迷香害你。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做人当知廉耻,不可以怨报德。
为了家人安危,我不得不先走一步。
临死前,有件事需嘱咐你知道。
我记得是丙辰年的五月二十七日夜,容妃陈锦婉遣她宫里的婢女易琉偷梁换柱,用有毒莲子打下了舒贵妃腹中的胎儿,又把事情嫁祸给了谨嫔佟氏。
那时我也已经有了身孕,还未来得及告诉皇上。因莲子的事被我撞见,陈锦婉想暗中除掉我,便诬赖我跟宫外一人有染,以此威胁我打掉孩子。
彼时陈锦婉独得圣宠,手段滔天,我实在无可奈何,为保清白名誉及家族脸面,喝下红花。从此病体沉重,噩梦缠身。清醒时少,糊涂日多。
为保得性命,我开始成日里装疯卖傻。陈锦婉见我成了疯子一个,便对皇上言及我此番形容有损皇家颜面,将我打入冷宫。
攸宁此身凉薄,早已生无可恋。然自入冷宫以来,多蒙佟氏念荷姐姐相顾,恩情难报。如今我走投无路,唯有一死。若此书得见天日,望孙大夫查明真相,还佟氏清白。
九泉之下,攸宁感激不尽。”
第112章 雪恨
太后此时方知唐攸宁竟然曾经也怀过龙胎, 却被陈锦婉逼死。她更是气得肝火大动,起身朝陈锦婉走了两步,捂着心口喘着粗气道:“我只当你为人轻浮, 不想竟这样狠心, 连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容不下!你到底还杀了谁,不妨都说出来, 让哀家好好见识见识!”
陈锦婉见证据确凿,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了。可为了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她只能否认道:“孙灵陌在撒谎, 她在诬陷我!我根本从没有做过那些事!”
太后勃然大怒:“人证物证俱在, 你还敢狡辩!”转头看着皇上, 说道:“陈氏多番谋害皇嗣,罪大恶极。到如今地步,皇上还不早做决断吗?”
赵辰轩只是看着跪在下面的孙灵陌。
她屡次被陈锦婉所害, 因见他迟迟不肯动手,只能自己以身服毒,逼出了今天的这桩事。
从来她想做什么, 或早或晚,她总会做到。却总是自己私下里去做, 轻易不肯仰赖于他。
宁愿自己服毒,也不肯依靠他。
说到底, 都是因为不信任他。
他并不在乎陈锦婉害了多少皇嗣,他于子孙一事上并无多少心思,就算此生都没有一子半女,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他唯一在乎的,是陈锦婉确实又动了不改动的心思,威胁易琉下毒, 暗害孙灵陌。
他今天也才知道,在苟厘王子那件事以后,她又想用迷香那种下作手段,妄图找人毁了孙灵陌清白。
他再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孙灵陌为了逼自己清醒,拿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割出的血rou翻飞的伤口。他把她抱回寝殿的时候,她那只胳膊搭在外面,血洒了一路。
新仇旧恨,他还从没有替她做过一回主。
满屋中人全都静了下来,忐忑不安地去看赵辰轩脸上神色。赵辰轩已经把目光移到陈锦婉身上,一张线条凌厉的脸上闪过骇人杀意。
他面目深冷,说话时语气却仍旧平静:“贵妃失子一事,佟念荷乃无辜受累。立即昭告六宫,恢复谨嫔封号,移居琅秋宫。唐攸宁含冤而死,着礼部厚殓尸身,葬入妃陵。”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些说完,才寒了声嗓,一字一句道:“陈锦婉枉害人命,屡教不改。”顿了顿,才道:“赐毒酒。”
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明明是一条人命,可在他口里,倒像只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陈锦婉如坠冰窟,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他口里说出来。以往孙灵陌不在的时候,他分明也察觉到她做的那些事,可是从没有一次与她计较过。
她以为那是因为他在纵容她,如今才知,那不过是因为她所害的那些人,他根本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而一旦他遇到了自己真正在乎的,即使他心里清楚,那人不过是在演戏骗他,他也愿意顺着演下去,迫不及待地要处死她。
陈锦婉在宫里斗了这么久,从没有人是她对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大夫。
她怎能甘心。
她扭过头,满目愤恨地看向一旁的孙灵陌,突然牟足了力气朝她扑过去。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揪住了她,并没让她碰到孙灵陌一下。
即使如此,赵辰轩还是吓了一跳,忙把孙灵陌从地上拉起来,藏到自己身后。
陈锦婉抬起眼睛,看到赵辰轩脸上的关切,一颗心更为剧烈地疼了起来,疼得她几乎快要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