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哭了起来,捧着银子说不出话。
韦德道:“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凝露哭道:“谢公公。”又对着宫里的方向,躬身一拜:“谢皇上。”
她回了城南的村子,却见家里早物是人非,三间破木屋被爹娘卖给了一家外乡人。外乡人告诉她,原先住在这的人带着儿子南下投奔亲戚去了,走时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凝露四顾无门,不知自己要去哪儿。
不知不觉走到幼时常与江铨玩捉迷藏的后山。
远远看见河边大石上坐着一个人,目光望着远方,似在等谁。
她看得愣怔,待回过神,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那人真的是江铨。
这世上她仅剩的依靠。
江铨听到她声音,起身也朝她走了过来,傻乎乎地笑:“我可总算是等到你了。”
他写字的右手被皇上下令砍去,伤口未完全恢复,密不透风地缠着棉布。凝露伸手,心疼地摸了摸。
摸到他断手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皇上没杀江铨,留了他一条命。
凝露擦掉了脸上的泪,笑着抬头问他:“我们去哪儿?”
江铨用左手牵起她:“去江南,你最爱吃那的鲜鱼了。”
凝露笑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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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杜应海过来,说皇上因宴请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的大将军朱绅,没留神喝多了酒,已吐了三四次了,请孙灵陌过去瞧瞧。
孙灵陌没说什么,随他一起去了皇上寝殿。
寝殿里,一室烛火燃得通明。几个宫女正把皇上扶回暖榻,给他宽衣脱靴。一人不留神拂开了皇上中衣,手指触到他结实有力的胸膛,脸立刻红得如熟烂了的柿子。
杜公公进来,涎笑着一张脸对孙灵陌道:“孙大夫费心,皇上就交给你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奴才。”说完带着几个小宫女一道退了出去,掩上门。
孙灵陌放下药箱,扭头看着赵辰轩。
一室灯光下,他的脸像隐在雾气中,触不可及。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却并不讨厌。
她在床边坐下,从被中拉出他的手,伸指去号他寸关尺三部。
赵辰轩却是慢慢醒了,无声看着她。
殿中一时静极,偶尔听得见烛火哔剥的声音。
她无意中抬头,一眼撞进他眼睛里去,霎时感觉心脏那里漏跳了一拍。
她赶紧移开视线。
安静的氛围让她越来越尴尬,倒像是自己刚认识他不久。
赵辰轩喝了那么多酒,意识倒还清醒。看了眼桌上搁的冒着热气的碗,问她:“那是醒酒汤?”
孙灵陌这才反应过来,过去端了碗,走回床边,问他:“你要喝吗?”
他极轻地笑了声,说道:“你都端来了,我能不喝吗。”
他靠坐在床头,把碗接过来,喝了半碗下去。
“你熬的?”他问。
孙灵陌摇摇头。
“怪不得不好喝。”
他皱了眉,好像那汤真的很难喝一样,勉强把剩下半碗喝完。
孙灵陌把碗放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醒酒汤真的有用,赵辰轩整个人根本不像是刚醉过一场,一双眼睛十分清明。
她看他已经没什么事,便道:“那你继续睡,我先走了。”
他抬眼看她:“这就走了?”
孙灵陌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突然扶住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刚才还不像是醉了,现在倒是有了几分醉意。
孙灵陌分不出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如果是演的,那这人不该做皇帝,该去做影帝。
毕竟他刚查清了案子,还了她清白,她不好意思那么狠心,只好走过去,问他:“头疼?”
她把他的手拿下去,开始给他揉捏太阳xue的位置,想让他舒服一些。
刚按没几下,赵辰轩抓着她的手拿下来,怕她累到了似的,放在手心里握了握,说道:“你不走就不疼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确实是超过了预期的好,她不可能做到毫不心动。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他一辈子都这样待她,没有容妃,将来也不会有意妃出现,那她会不会动心,愿意为了他留下来。
没有结果。
历史就是历史,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走,与史书上分毫不差。所以她只能是孙灵陌,一个外来者。赵辰轩真正喜欢的人,在未来会入宫。他会如史书上所写,爱她至死不渝。
他本就多情,容妃已成过往云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孙灵陌也会如容妃一般,成为过去式。
只有那个还未出现的意妃,会获得他被载入史册的爱。
孙灵陌强迫自己从他的甜言蜜语中抽离出来,给自己包裹上一层厚厚的茧。
“那我帮你再按几下?”她语调平静地问他